第72章 你当干爹我当干娘

孩子的头大,产道狭窄,你要托着孩子,才不会造成严重的撕裂。”

“不要急,发力要慢和持续。”

“脐带剪断。”

“胎盘也要娩出,你伸进手去剥一下。”

司徒信的声音很和缓。沈鸣鸢原本心里没底,但司徒信的声音让她从容而坚定。

婴儿发出响亮的啼哭,司徒信小心把孩子抱在怀里,替她擦去血水和胎脂。

沈鸣鸢则坐在床尾,帮女人处理撕裂的伤口。

梁三娘仰头躺在床上,不住地喘气。司徒信用襁褓把孩子裹好,抱到女人的面前:“是个丫头,你看多可爱!”

梁三娘抬眼瞄见女儿皱巴巴的脸,生无可恋地将脑袋转向一边:“完了完了,丫头像爹,这狗玩意太丑了抱走抱走!”

司徒信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将孩子抱走。

转身的时候,梁三娘又说:“你抱过来,让我看看。”

已经夜深。两夜一天的折磨,梁三娘筋疲力尽。

司徒信抱着孩子去了外间,李虎惊喜的声音震耳欲聋,吵得她心烦。

她忍不住开口骂道:“踏马的李虎,老娘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夯货,别特么聒噪了老娘心头烦!”

李虎本牵挂梁三娘,担心她身子不适。听到房间里的动静,顿时放下心来。

他一边摸女儿的小脸,一边隔着布帘子对里间讨饶。

“三娘你要啥你开口,就是要天上的月亮老子也给你摘来!”

房间外挤着不少看热闹的兄弟。嫂子生了一天多就骂了一天多,他们心里也跟着着急。如今终于母女平安,满寨子都能放下心来。

一个嘴贫的兄弟挤在门外,冲着李虎喊道:“大哥,都当爹了,还不给弟兄们包红包?”

想起这事李虎就来气,回头就是一声吼:“包个屁,老子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

钱没有,所幸药不缺。

老郎中从沈鸣鸢和司徒信的药里挑挑拣拣,凑出半张方子,叫人去熬。这时候药已经熬好。

他派了个男孩送药,李虎一把夺过烫手的粗瓷碗,连跑带跳地扑进里间。

产房里一片狼藉。沈鸣鸢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水盆就被李虎踢翻了。

洒了一地。

梁三娘刚刚睡着,就被这动静吵醒,看到李虎像个傻子一样冲进来,张口就是一通骂。

李虎也不生气,老老实实地伺候妻子喝药,看着她喝自己还嘿嘿笑。

在门口守着的几个小伙子,见老大离开,纷纷涌进外间,抢着看新出生的宝宝。

司徒信怕他们毛手毛脚,冷厉的目光扫了他们一轮。他们吓得气都不敢喘,躲在门边,围成一个圈。

他又抱着孩子回里间,刚刚停驻目光,就看到李虎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满地的污水中。

他这一跪,床上的梁三娘也要起身,被沈鸣鸢强行按住。

李虎跪在地上,朝着沈鸣鸢和司徒信不住磕头:

“感谢哥哥嫂嫂相救之恩,李虎无以为报,只能当牛做马。待着孩子长大认你们做干爹干娘,以后给你们送终扶棺,披麻戴孝!”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踩在司徒信的雷点上。

他想反驳自己跟沈鸣鸢不是两口子,又想问问李虎,你这三十出头的汉子怎么好意思管我叫哥哥,他还好奇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怎么大喜的日子,张嘴就是养老送终。

但他看到李虎恳切的表情,还是闭了嘴。

瞄了沈鸣鸢一眼,看到沈鸣鸢对“哥哥嫂嫂”、“干爹干娘”之类的浑话无甚反应,他稍稍放下心来:

“李大哥快快请起,我们两个都没什么经验,这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属运气好罢了。”

李虎脑子一根筋,梁三娘却是个聪明人。她眼睛骨碌转了转。

刚才接生的时候她就听见,这个男人一直在发号施令。那个女的若是真的生育过,怎么连剪脐带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她狐疑地看向沈鸣鸢:“姑娘难道不是来接生的?”

大事已了,沈鸣鸢终于能说一些玩笑话。她笑:“我们两个,是你家丈夫绑来的肉票。”

外间的那些小伙子们,将门帘掀起一个缝,神秘兮兮地偷看里面的情况。

下一刻,就被他家寨主夫人的怒吼震聋了耳朵。

“李虎你个不开眼的混账货!怎么什么人都绑!”

大嫂凶悍,也不是一天两天。小伙子们悻悻对视,片刻后,就一哄而散了。

分娩到底是个辛苦活,梁三娘自幼习武,身体强健,也禁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她骂着骂着就睡着了。

李虎小心把女儿放在她枕边,将一屋子的狼藉交给几个手下收拾,自己则带着司徒信和沈鸣鸢来到寨中会客的大堂。

寨子里的建筑很杂乱,有一些木头堆的,有一些砖石砌的,还有一些是简陋的土坯房。

只有这间正堂,勉强算得上个像样的房子。

沈鸣鸢在粗简的椅子上坐了会,听着李虎千恩万谢地说了半天感恩戴德的话,这才慢吞吞地问:

“李大哥,我看这寨子简陋得厉害,又听说李大哥连药钱都拿不出,心中十分疑惑。怎么连你们这打家劫舍的营生,都惨淡到这种程度了呢?”

说起这个,李虎就是一腹辛酸泪。

他说:“咱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实在是饿得吃不上粮食,才上了山落草为寇。三娘是个善人,她说这年节谁都不好过,咱们就算打家劫舍,也不能抢到穷人头上去。十天半月开不了一次张,日子就更加艰难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

“如果仅是这样倒也还好,弟兄们在山里打猎种地,又不需要向那狗屁朝廷交狗屁粮税,本来也能吃得饱饭。可几个月前,伏虎帮的大当家找上门来,要收我们寨子做堂口,若是不从,一寨子兄弟都得丧命。”

他想起在伏虎帮手下受的气,绝望地抹一把脸,把手指伸进头发里。

“他奶奶的,老子叫李虎,他特么叫伏虎帮,老子还得给他当孙子。若只是做个堂口也就罢了,他还要每个月来收账,寨子里现银本就不多,如今都落到了他的手中。”

沈鸣鸢抬起眼睛,发现司徒信也在看自己。

她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些暗示,朝他轻轻点头。

沈鸣鸢问:“这个伏虎帮,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他们的大当家是那县令老儿的小舅子,一家子都是柳家的狗!”

说到这里,他还很贴心地解释:“妹子你年轻,你肯定不知这个柳家是什么来头。”

沈鸣鸢的眼眸却寒光大盛,她漫不经心地顺着李虎的话头说:“是啊,我不知。”

心里想的是:我跟他们,那可太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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