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仇怨是非

“我不明白尼摩老主持何以会说此话,就像一番对我的临别叮咛,后来,尼摩老主持闭目一笑,嘴里又沉吟了数句,就一动不动了,我见好像有点不对劲,遂大胆上前一探尼摩主持的鼻息,熟料一探之下,天啊……”

“法香,把话说简洁一点,老主持怎样了?”

“老主持他……圆寂了!”

“什……么?尼摩老主持……竟然在剑禾外游之时圆寂?那,主持圆寂前笑着沉吟了什么话?可会是交托谁是新主持的遗言?”

“不不不!尼摩主持并不是说这些!其实他说的话,我也不大明白,尼摩主持只是这样说,‘人生苦短,如梦如幻,情义意重,涅槃重生?不经历生死,如何可知患难真情?剑禾剑禾,你还不……悟?’”

剑有情。

剑,原来也有情。

这是天戈濒死前一刹那的感觉。

就在他的眼脸逐渐无力地软垂下来之时,就在他的心跳得愈来愈慢、愈来愈弱之时,他依稀感觉,那柄融入身体的无尽神剑,竟尔在隐隐泛着一片迷蒙的光。

恍如一片泪光。

仿佛,这柄与天戈产生共鸣的无尽神剑,也在为它自己等待了百年千年的主人命运而伤感落泪,泪盈剑锋。

然而剑虽有情,人,却比剑更有情。

天戈只感到,此刻殷破掺扶着他的手出奇地用力,像是异常不舍的一样,殷破对天戈所有的赏识之情,终于尽在这一刻如山洪暴发。

他不想他死,不只因为娘亲的嘱托,也因为他真心欣赏他。

濒死当中,天戈犹迷糊瞥见青儿已哭得梨花带雨,她关心他,他也是知道的。

然后,他又看见一只非常镇定的手,搭着自己的另一个肩。

血刀老祖向来视七情如粪土,他势难料到,世上居然会有人愿以死相救一个甚至是血缘不同的义兄!

难得的是,就连血刀老祖也为天戈将死而动容,而有一个人却是相当镇定,镇定得如同此人早知天戈今日有难,一切都是其意料中事,这个人会是谁?

原来,这个目睹剧变却依然不动不惊的人,正是剑禾!

白衣剑禾!

就在天戈瞧见剑禾搭着自己肩膊之际,他的心遽地跳得更慢,他知道,他真的要死了,他感觉他的意识慢慢的消失了。

噗——噗!噗——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戈遽然又听见了心跳声。

他微弱的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置身于一座破庙供案上,更令他吃惊的是,他还没死。

饶是未死,但醒过来后的他,显然浑身乏力,此刻的他仅勉强可支撑身子,慢慢坐起来扫视四周。

“躺着别动!”一个平静的声音猝地自庙门外响起:“否则你若牵动真气,全身经脉会再度逆乱,届时大家的努力就白费了。”

天戈闻声转脸朝庙门那方瞥去,只见这个说话的人,就是那个救自己白衣少年---剑禾!

“我们有见面了!”他说罢合什行礼。

天戈微微点头,脑海中想起了之前和剑禾短暂的相聚。他的脸还是那样的平静无波,万变不动,若非慧根不浅,便是功力惊人深厚,也许二者兼有。

剑禾浅浅一笑,叹:“是啊,我们又见面了,幸而我来得及时,否则你……,唉,如今回心一想,我师父尼摩派我前来看你,除了是他希望我能从你的命运里悟出什么外,也可能师父早以知悉你必逢此劫,故才会遣我前来……”

“也就是说,是你把我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面对天戈此问,剑禾仅是轻描淡写的答:“可以说,你一半是被我所救。因我师父尼摩不单能以心预知红尘世事,还精通佛、医二理,我的修为及医理皆得自师父真传,若你仅是给血刀老祖破腹,只要你一息尚存,以我所学医理救你不难,可是你却先被血刀老祖以剑指废尽灵力,受到重创,伤势极为严重,单以医药实在返魂乏术,纵使能有灵力深厚的高手愿意牺牲真气保你心脉,你亦会因气息过度虚弱而承受不了强大真气而死,要救你,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便是以我的‘乾坤万象决’,将一道真气分化为百道较柔真气,贯进你体内,这样一来你不但可保心脉,亦不会给强横真气摧耗过度至死。”

“真气修来不易,我已经不愿再战,你又何必救我?”

“这还用问?你认为呢?”剑禾温然反问,“当然是为了关心你的人和你关心的人。”

“我关心的人,我关心的人已经死了,我已经无心再战。”

剑禾笑不语,良久,方才唏嘘的道:“在你重伤濒死之时,那个现身欲夺无尽神剑的少年高手,其实唤作‘血星’,他本是想暗渡陈仓,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给我以乾坤万象决把无尽神剑卷给你,相信它已经和你的荡气回肠剑诀融为一体。”

是的,这点天戈倒是十分明白。缘于当他接着剑禾卷给他的无尽神剑时,已骤觉一股与剑相通的奇妙感觉,便像是豁然明白了荡气回肠剑诀似的。

他更心领神会,完全明白!

剑禾道:“那血星其时还有一个父亲‘血魂’匿在剑峰暗处,他两父子是‘血宗’的人,此时见时局不可挽回,遂与其子一起悻然离去。”

“他们怎么会放弃神剑?”

剑禾道:“练剑者大都深信,剑有灵性,更会认定主人,既然无尽神剑已认定你是主人,他们得剑亦无所用,势难发挥无尽神剑的万丈光芒,所以唯有放弃!”

“那血刀老祖呢?”

“他为剑执迷不悔,他亦绝不会放弃,他在离去的时候,仍扬言日后必有一战!”

天戈凄然道:“这之后,整个剑峰,便只余下我大哥和你,是高手了?”

剑禾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嗯!那双暴龙暴虎伤倒地上,也是自身难保,而我,因要使用乾坤万象决把贯进你体内的真气化分为百道真气,而殷破已当仁不让,主动牺牲自己的真气保你性命……”

“那,”天戈听至这里不由一问:“他为救我,到底牺牲了多少真气?”

剑禾平静的答道:“他为要救你,竟不惜把自己全身灵力贯进你体内,你该知道一个高手在瞬间狂泻全身灵力,会有怎样的后果……”

天戈闻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从没想过,殷破会对他是——如斯的好!

天戈仰天叹道:“殷破大哥,你……未免为我付出太多了。”

剑禾摇首:“多与少从来并无定义。在你眼中认为太多,在他眼中可能认为未足以表达他救你的情切,一切只是因人而异!你为救他宁愿代他而死,而他,为救你亦不惜要耗尽功力而死,多多少少,已经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还是……”

剑禾并没有把最重要的一语道破,然而天戈已然明白,最重要的,还是他兄弟俩此刻都未死,都能平平安安的再续这场兄弟缘份。

天戈忽地醒觉,问:“那,何以如今只得你我在此?大哥和幕青在哪?”

“毋庸操心!从神峰下来后,我和你大哥于仓卒下只有来到这荒山古庙,折腾整夜方才把你救活过来,他与幕青出去找些吃的,顺便找一辆马车带你回家。”

“带我回家?我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就这样以两条腿回去难道不可以?何必要雇马车送我回家?”

剑禾闻言,本是万变不动的他,脸色陡地凝重起来,他道:“别忘了,你被血刀老祖剑指穿破你的丹田,废了你之前的修为!”

“你,如今已是一个平凡人!”

天戈一怔,难怪他醒过来后浑身乏力,其实这并不单是他受的重伤所致,更因为他修为已然被废。

这样也好,反正自己已经无心再战,有没有修为对自己都一样。

剑禾又道:“我与殷破拼尽全力,也仅是把你的命从死亡边缘拉回!至于你被废去的修为,我也无能为力。而且,由于你被废修为同时受到血刀老祖重创,故在伤愈后甚至不能像平凡人般用力,极其量,每日仅可步行数里,否则便会疲惫不堪。”

每日仅可步行数里?甚至不能像平常人般用力?那……岂非连平常人也不如?那岂非是一个……废人?天戈听罢不禁脸色微变。

剑禾目光闪烁,试探地道:“怎么?开始后悔自己会何会那样冲动,不顾危险,挺身维护你大哥吧?”

“不!”天戈面上虽有点变色,但很快便平复下来,他斩钉截铁的答剑禾:“我不后悔!即使事情再发生,我还是会再干一次!”

“更何况,我早已不想再在修为上求进,有否灵力已无关紧要。这样也好,反正我也想当一个普通人……”

“但……”剑禾还想说些什么,就在此时,蓦听庙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冷静的声音,道:“剑禾,别再说下去了。”

“当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远离仇怨是非,也落得个心安。”

语声清朗,一听便知是殷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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