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薛氏父子

秦州城,薛府庭院。一块空地上竖立着木杆做成的架子,七八个身穿绸缎的富人被捆得像粽子似的,倒吊在架子上,鼻孔朝天。有几名士兵手里端着盛着酸醋的粗瓷碗,往他们的鼻孔里灌醋。

鼻孔被灌了醋的富人不停地打着喷嚏,醋从嘴巴里喷射出来。他们浑身痉挛,手脚抽搐,痛苦地挣扎着。有人实在熬不下去了,大喊饶命。

此刻,木架旁边站着一个人。他看上去二十多岁,身高足有七尺八寸,长得肩宽背厚,就像一座铁塔一般。此人便是薜举的长子薛仁杲。

薛仁杲瞅着那些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富人,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微笑。他的眼神狼一般桀骜不驯,还透着几分阴毒。薛仁杲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举了一下手。立即有士兵上前,将富人们放了下来,解去绑在身上的绳索。那些富人一个个像稀泥似的瘫倒在地上,嘴巴宛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大口地喘着粗气。

薛仁杲走了过去,用脚踩住一个人的脖颈,厉声道:“快说,愿不愿意画押?”那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道:“愿…愿意。”薛仁杲将脚挪开,立即有两名仆人走上前来,将那名富人拖了起来,拖至一张案几的前面。案几上放着一份文书,上面写着捐献田宅、商铺和金银珠宝的数量。

富人浑身颤抖得如筛糠一般,用大拇指在泥盒里沾上印泥,然后在文书上按了手印。按完手印后,他已是泪流满面,身体摇晃着,不得不努力地站稳身体。他缓缓地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地朝着大门口走去。

如此这般,那些富人们一个个被迫画了押,捐出了全部身家,这才得以离开薛府。

一位仆人将厚厚一叠文书递到薛仁杲的手上。薛仁杲接过来翻看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交给一旁的管家道:“你明天带上人,把这些财物悉数交割!”管家接过文书,口称遵命。

这时候,一名亲兵走了过来,抱拳道:“太子,皇上请您马上进宫,说有要事相商。”薛仁杲听了,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接着,他让仆人备好了马,然后踏镫上马,带着几名亲兵离开了府邸,朝皇宫疾驰而去。

所谓皇宫,不过是以前郡府的廨宇改造而成。薜仁杲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座厅堂前面,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兵,然后走进了厅堂。

厅堂上首的御座上,坐着一个人。他大约四十多岁,黎黑的皮肤,宽阔的额头,细长的眼睛,下巴上留着一缕灰白的胡须。虽然是坐着,但依然能够看出他的身材很高大,坐在那儿如虎踞龙盘一般,此人便是薛举。

薛举是河东汾阳(今山西万荣县)人,后随父亲薛汪迁居金城(今甘肃兰州)。青年时代的薛举“凶悍善射,骁武绝伦,家产钜万,交结豪猾,雄于边朔”。最初他在隋朝金城府任校尉。隋炀帝大业末年,各地农民纷纷起义,陇西地方的百姓因为饥寒所迫,也都起来反隋。金城令郝瑗在当地招募了三千余人,准备派薛举率领这支军队去镇压造反的饥民。正当郝瑗集合队伍,“授甲于郡中”,“置酒以飨士”之际,薛举和他的儿子薛仁杲及十三名同谋者,趁其不备,假称“收捕反者”,当场将郝瑗劫持,接着发兵到周围郡县,将当地官吏全部逮捕囚禁,并开仓济贫。

薛举起兵后,自称西秦霸王。当时有个名叫宗罗睺的人,也揭竿起义,并率领起义队伍前来投奔薛举。此后,薛举招集各地起义群众,攻城掠官,队伍越来越壮大,攻陷了许多地方。

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隋炀帝派大将军皇甫绾前来剿灭薛举等人的暴乱。皇甫绾率军一万驻守桴罕(今甘肃导河县)。薛举为迎击势众力强的官兵,挑选精锐兵将二千人出战。两军于赤岸对阵,相持数日。一天,忽然风雨交加,隋军阵前出现混乱,薛举借着顺风的有利形势,策马先登,率领众军,一鼓作气,击败隋军,占领了桴罕。

这时,占据岷山一带的羌族首领钟利俗拥兵二万,也率军前来投归薛举,薛举的势力更为壮大。于是,薛举封长子薛仁杲为齐王,授予东道行军元帅称号;封次子薛仁越为晋王兼河州刺史;封宗罗睺为义兴王。接着,薛举攻克鄯(今青海省乐都县)、廓(今青海省贵德县)二州。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薛举在金城正式称帝,改年号为“秦兴”,封其妻鞠氏为皇后,长子薛仁杲为皇太子。大修祖坟,置办陵邑,并在城南立庙。接着,薛举派薛仁杲进攻秦州(今甘肃天水)。薛仁杲攻下秦州后,薛举迁都秦州。

当时,还有一支由唐弼统率的割据势力占据着开源(今陕西陇县),拥兵十万之众。薛举设计瓦解了唐弼的军队,将其部属全部收并。至此,薛举基本平定了陇西地区,拥兵三十万,成为隋朝末年一股不容忽视的割据势力。

薛仁杲走进厅堂,快步走到御座前,跪拜行礼,然后站起身道:“阿爸,您唤儿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薛举道:“太子,朕派出的细作回来禀报,说扶风太守窦琎日前派出使者前往长安,欲投降唐国。扶风郡属于陇西,乃秦国地盘,岂容唐国染指?朕也曾派出使者劝说窦琎归顺秦国,可他置若罔闻。故此,朕打算派你率三万精兵前去夺取扶风郡!”薛仁杲一听,抱拳道:“儿臣谨遵皇命!”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次日一大早,薛仁杲便率领三万大军离开了秦州,前往扶风郡(今陕西凤翊县)。

大军行走了半日,快到晌午时分,在官道旁边停下来休息,士兵们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薛仁杲吃完干粮后,感觉口渴,想找点水喝。他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田野之中有一座小村子,村头一块平地上,疏疏修竹摇青,郁郁乔松凝翠,树荫掩映着一座农舍。薛仁杲叫上几名亲兵,带着他们朝那户人家走去。

薛仁杲走到院子门前,刚要推开柴扉,院门却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村姑。这位村姑看上去十八九岁,头上包着一块朱红色头巾,穿一件蓝底白花的斜襟褂子。她身材窈窕,皮肤白皙,尤其那对大眼睛,水灵灵的分外迷人。

女子看见门外站着几名如狼似虎的军汉,眼里闪过一丝惊恐,连忙要关院门,却被薛仁杲伸出脚挡住了,她只好转身往回走。

薛仁杲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的倩影,觉得她就像一缕阳光,让他眼前一亮。他的身体内翻腾起一股难熬的骚动,眼睛红了,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

薛仁杲呆愣了片刻,走进了院子,跟在那名女子的后面,叫道:“小娘子,你要去哪里?我有话要问你。”那名女子一见他追上来了,吓得加快了脚步,走进一间屋子,“嘭”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薛仁杲正要走过去敲门,从堂屋里跑出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他伸出胳膊拦在薛仁杲的前面,叫道:“军爷,您要干什么?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了。”

薛仁杲收回了目光,瞅着那个小伙子。小伙子比他矮一头,仰脸瞧着他,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薛仁杲的目光变得凶残,二话不说,“刷”地一下抽出佩剑,一剑刺进了对方的肚子。小伙子眼里闪过一丝惊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极度的愤懑。接着,他口吐血沫,身体晃了两晃,最终一头栽倒在地上。

薜仁杲将宝剑在尸体上蹭了蹭,擦去上面的血迹,然后还剑入鞘。接着,他脚步噔噔噔地走到屋子跟前,一脚踢开了木门。屋内,那名女子蜷缩在床头,宛如狂风中的一株小草,浑身瑟瑟发抖。瞧着眼前的美人,薛仁杲只觉欲火焚身,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

院子里,几名亲兵趁薛仁杲在屋子里折腾的当口,冲进其他的房间,将吃食和值钱的东西抢劫一空。然后,他们回到院子里,站在尸体旁边心安理得地吃着抢来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薛仁杲心满意足地从屋子里出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嘟囔着:“这娘们还不错,就赏给你们了。”那几名亲兵一听,立刻争先恐后地闯进了屋子……

薛仁杲身材魁梧,力大无穷,善于骑射,在军中号称万人敌。但他生性贪婪残忍、嗜杀成性,经常对俘虏施以断舌、割鼻、舂斮等酷刑。薛仁杲曾经获俘著名文学家庾信的儿子庚立,因其不肯投降而发怒,竟将庾立在火上分尸,然后一点点地割下肉来让军士们吃。

薛仁杲性格冷酷专横,不善抚恤将士,部属对他都敬而远之。薛举曾经训诫他说:“以你的才能和谋略足以成事,但是生性严苛酷虐,对人不能施恩,终归要倾覆我的家和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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