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办公室锁门,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又没抓住。
耽搁一通，这会儿都快下午两点了,池疏吃了个迟来的午饭,打车去片区派出所。负责协助他的是民警小赵，都是之前走过的程序,以前查案,也经常找关联人反复确认信息，小赵很熟，带他去丁丽丽工作的地方。
同事们没有反映什么新线索。
丁丽丽入职一年,在公司有关系较好的同事，但彼此私事聊得不多。
“和丁丽丽关系最好的是方雪。她们大学同学,又合租,只是方雪也说不清丁丽丽为什么会被杀。根据走访来看,丁丽丽就是很普通的年轻人，私生活简单，不和人结仇，拌嘴都少,让人很想不通。池警官，你说这会不会是随机性杀人报社啊？”小赵忍不住小声询问。
池疏没答,问他：“方雪这会儿在家？”
“对，我打电话确认过。她脚崴了,上不了班,请假在家。”
等到了地方，小赵敲门。
方雪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你们是为丽丽的事儿来的吧？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也想帮忙,可是我……”方雪眼眶微红。
池疏见她左脚脚踝红肿，抹了药水，走路不敢用力，看样子崴脚就是最近几天的事。另外，她的手掌外侧、下巴，也有浅浅的擦伤。顺口就问了一句：“你这脚没事吧？几天了？”
方雪要给他们倒水，小赵忙拒绝了，让她坐。
方雪慢慢儿挪到椅子上坐下，苦笑：“我这脚快好了。就是丽丽出事的前一晚，我半夜上厕所摔的。都怨我，要不是我摔了，丽丽送我去医院，来来回回的折腾没睡好，第二天也不会没精神，也不会因此耽搁了工作留在那儿加班。她要是不加班，也不会……”
“你不必这么想。真像你说的，那丁丽丽加班是临时决定的，凶手却无丝毫仓促，说明早就盯上了她。”池疏安慰了一句，就问起丁丽丽平时的作息和生活。
方雪之前就做过笔录，这会儿也没厌烦，又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虽说补充了很多细节，但对案情没什么帮助。
结束谈话，临走时，池疏扫了方雪的脸色：“看你气色很差，睡眠不好？”
方雪抹了抹眼泪，刚才的谈话让她又想起了丽丽：“自从丽丽出事，我总是会梦到她，看到她被人杀死，无论我怎么叫喊她都听不见，我想救她的，我……”
方雪情绪崩溃，蹲下身大哭。
小赵连忙宽慰她。
池疏微微皱眉，刚才方雪讲到做梦，神色略有点奇怪，不好形容是什么。不过，方雪也不像撒谎，她的痛苦是真实的，但也太真实太痛苦了。池疏看得清楚，方雪不仅仅是睡眠不佳，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她又一个人住，估计这些天也没怎么吃饭，整个人的状态着实很差。
离开方雪家，池疏嘱咐小赵：“我看方雪状态不好，你平时和她保持联系，也和这边的社区打个招呼。”
小赵点头。
“对了，方雪和丁丽丽大学关系就好？”
“应该是吧。”
“有她们其他同学的联系方式吗？”池疏有点在意，想了解一下。
“有。”小赵找出一个电话，也是个女同学。
池疏打电话过去，问了问关于方雪和丁丽丽的事。
这二人的确是大学同学，但那时二人关系平常，后来因着都留在本市，为着安全方便省钱，才合租。几年同学，再加上合租，又都是离家在外，自然关系越来越亲密。
对方还提道：“自从丽丽出事，方雪她就很自责，我都怕她想不开。尤其是前天夜里，半夜一点多，她给我打电话，说她梦到丁丽丽了，然后就一直哭。弄得我七上八下的，叫男朋友陪着去了她家。”
果然，方雪的状态不对劲。
的确，如方雪说的，丁丽丽之所以加班和她有关系，自责是正常情绪，可方雪的反应过度了。这份自责，超过了正常阈值。
方雪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正常询问，方雪肯定不会说，所以……
寻个由头和小赵分别，池疏又折返回来。
“池警官？”方雪哭的久了，眼睛有些红肿。
“打搅了，我还有些事想问一问。”
方雪也没起疑，只不过她有点精力不济，嗓子也有些沙哑。
池疏反客为主，倒了杯水给她，捕捉痕迹的开始催眠。方雪的状态太差了，对池疏又还无防备，催眠的很顺利。
池疏问道：“你为什么对丁丽丽的死那么内疚和痛苦？”
方雪脸上浮现惊惶、痛苦，还有一点茫然：“我、我梦到丽丽，我梦到她被人杀死了，要是我告诉她，如果我早点儿提醒她，她肯定不会死的。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她会死，那只是个梦，那是梦啊。”
方雪言语混乱，但池疏还是听懂的。
“丁丽丽死前，你就做了预知梦？”池疏将之理解为死亡的提前预知，的确挺惊讶的。
“是啊，预知，是预知，我预知了她被杀，怎么会呢？那只是梦，它怎么会变成真的？丽丽怎么会和梦里一模一样，怎么会……”
“告诉我，那个梦是怎样的？”
方雪打了个哆嗦：“梦，就在丽丽死之前的晚上，我做了那个梦。梦里，梦里我从一个洗手间出来，穿过走廊，用门禁卡打开门，看到接待前台。越过前台，是办公区，空荡荡的，只偶尔有敲键盘的声音。我朝着声音走过去，越来越接近，终于看到有个位置坐着个女人，那女人正低着头忙碌，隐隐的，有点儿熟悉。
她抬头了，是丽丽！
我、我、我却拿着刀……我不想的，可我控制不住，那不是我，不是我……”
方雪情绪崩溃，挣脱催眠，却陷入自我浑噩，举止都有些癫狂。
池疏强行将其催眠入睡，安顿好，这才离开。
怪不得方雪提及丁丽丽之死反应那么大，她做的不仅仅是预知梦，还是以凶手的角度经历了堪称真实的梦境。可想而知，从梦中惊醒，方雪定是惊惧不已，可她又觉得只是个荒诞的梦，只不过到底在梦里残忍杀死了好朋友，使得她无法将梦境告知任何人。
她之所以崴脚，大概也是被梦境影响，神情恍惚导致的。
这么一来，崴脚就是意外，是概率事件，那丁丽丽的加班也随之不确定起来。凶手肯定不会一直去等待机会，只会制造机会，把残忍的预知梦给了方雪，必然是有用意。换句话来说，能悄无声息给予方雪梦境，也一定能悄无声息让丁丽丽精神不济次日加班。
池疏觉得，预知梦一出，应该就是彰显凶手要行动。
他现在想的是，做预知梦的人，是随机的，还是特定的？又是否有别的含义？
依着方雪之事，他挨个给王苗几人打了电话，想知道在接触中，谁对受害者的死反应最大。方雪能梦到丁丽丽死亡，其他人应该也不例外，指不定其中就有什么联系。
一边打电话，一边打车前往卢梦所在的大学。
四起案件中，只有那对遇害的恋人是本地人。
卢梦是外地考来的大学生，没男友，平时最亲近的就是同寝室的室友。
王苗虽是新人玩家，但有之前警方的笔录对照，又有辅导员配合，找对象、询问什么的，都很顺利，就是没任何新进展。
池疏就问她：“卢梦几个室友情绪怎么样？”
“她们都很害怕，自从卢梦出事，学校里巡逻都加强了，进出查的很严。”王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觉得卢梦真的很普通，又不爱出学校，怎么会有人盯上她。”
池疏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你再将那几个室友分别单独询问，不必那么正式，就像朋友那样和她们聊一聊。聊些很日常的小事，宽慰她们的情绪，再问她们有没有做噩梦，精神状态怎么样，并说需要的话，可以找个心理医生给她们疏导一下情绪。”
“……好的。”王苗心有疑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
“对了，也要留心其他人，可以和那几个室友问问，卢梦的同班、同乡，有过来往的，看谁情绪不好的，你都记下来。我马上就到你那边。”池疏嘱咐完，挂了电话。
王苗以前就是个普通的办公室文员，哪怕顶着警察的皮，也掩饰不了生涩和不自信。学校这边都以为她是新入职的，又是老调重弹的询问，心里还觉得不满，毕竟学校出了这种事，早日破案才让人心安。
还好王苗懂得察言观色，说组长会亲自过来。
半小时后，池疏到了，王苗这边的工作也堪堪结束。
“组长，卢梦的五个室友我都照你的意思询问过了。”王苗递上笔录，大概是做文书工作的，这份“笔录”比较详细，也很工整。
卢梦住的是六人间，室友间虽有小摩擦小矛盾，但总的来讲关系还不错。在卢梦出事后，几个室友的确受了些刺激，难免会做些梦，学校也安排了心理疏导。不过，这几人的梦和方雪不同，要么是梦到卢梦活着的时候，要么是梦到卢梦变鬼，这都算正常的事。
“这个韩珊珊？”池疏看到有个名字被王苗画了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