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所指的不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在场的人心知肚明。
她是怀疑她们为了掩盖此事故意要寇夫人的命。
毕竟只有寇夫人亲眼目睹了她们的所作所为。
寇平目光中的冷意难以掩饰，仿佛如有实质一般。
妇人连忙摆手，急切道：“不敢不敢，我们哪里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们顶多就是穷苦怕了，动了贪念，害人性命的事情是绝对不敢的。”
寇平闭了闭眼睛，也知道她说的没错，毕竟她娘醒过来之后并没有提起被人故意谋害一事，那想来也确实不是她们下的手。
不过昏迷不醒多年总归和她们的所作所为脱不开关系就是了。
生怕寇平不相信，妇人又指着杜若，道：“你娘当年刚生下你不久，也被高家请了过去，你娘可是知道的，我们绝对没有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杜若平静的眸色翻涌起了波涛，她攥紧了手里的茶杯，“你说什么？我娘也在其中？”
妇人对杜若说话时明显比对寇平说话时顺畅多了，毕竟杜若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更何况她娘也是她们中的一人。
妇人点头道：“没错，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里正，他是知道的。”
寇平给了高嬷嬷一个眼神，高嬷嬷退了下去，自去问去了。
然而即便不去问，在场众人也都知道，妇人不会撒这种一下子就会被戳破的谎言。
“……所以当年我娘也偷了寇夫人房里的东西？”似乎觉得不相信，杜若忍不住再次问道。
妇人喉咙滚动了一下，却摇了摇头，“没有，当年只有你娘没有动那些东西……”
杜若听了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紧紧的盯着妇人，“可是你们都拿了东西，唯独我娘不拿，你们怎么做的？”
既然做了坏事，要么就是一起做，同流合污，出事了谁也别想推脱，要么就是和对方划分界限，泾渭分明。
可是当时的状况已经容不得杜若她娘划分界限了，她娘能够选择的只有同流合污。
妇人在杜若的目光下又垂下了头，她诺诺道：“……你娘怎么也不肯拿东西，张大姐就对你娘说，若是她不拿那么她就别想着出去这个门，后来……后来你娘就抱起了婴儿……”
这话一出，众人目光都是一变。
尤其是寇平，他目光落在了杜若身上，仿佛在探究什么一样。
妇人连忙道：“不是……杜若不是寇家小姐……”
杜若紧紧提着的心放下，她将手中攥着的茶盏也放在了桌上，缓缓舒出一口气。
寇平接连问道：“那我妹妹呢？既然婴儿被杜若她娘抱走了，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妇人面色不止是苍白了，更是一种无力，她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在寇平的追问下，妇人这才缓缓的一字一顿的道：“……那个婴儿死了……”
寇平目眦欲裂，正要追问，却被季临风按住了肩膀，季临风朝他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说出了最大的秘密，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妇人停顿一下，低垂着浮肿的眼睑，缓声道：“新生儿出生的时候本就虚弱，哭声细微……后来……我们忙着抢东西……没有……顾及到她，最后分好了东西后，我们才发现孩子脸色胀红着，连哭声都没有了，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了哭声再加上当时那个状况肯定是死了的，所以……杜若她娘提起抱走孩子安葬，我们都没有异议……”
妇人僵硬的继续道：“当时我们想着一来可以少个人和我们争夺财物，二来也可以有人抗住婴儿去世的事情……”
然而等寇大人来到石洼村的时候，她们才知道她们的想法有多天真。
她们最开始只知道寇家是京城来的贵人，可是到底有多贵，她们心中也没有数，只隐约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那就是寇家没落了，所以才会将身怀六甲的夫人送到乡下避难。
对于这个说话，她们都一致认可。
所以后来追兵杀来的时候，她们虽然害怕，但是遇到了一个暴富的机会，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贪念。
心想着反正寇家也完了，这下子寇夫人也不行了，就算是她们偷偷的拿了东西，只要不说出去，又有谁会发现呢？
就算是发现了又有谁会为了一个没落的家族做主呢？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见识太过短浅了，寇家重新起来了，并且寇大人带兵亲自来了石洼村，将整个村子包围了起来。
众妇人这才开始知道了害怕，她们不敢相信若是将孩子是她们的疏忽导致死亡的消息告诉了寇大人，那么她们还有没有命活下去。
所以她们一起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村子里找出一个一样大的孩子来，送去寇家。
当时那么大的孩子不多，只有四个，一个是何春花，一个是张大婶哥哥家送来暂住的张雪莲，还有一个就是杜若，另外一个就是外面抱着孩子的那个姑娘了。
听到这里，寇平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杜若身上。
妇人看到了，连忙道：“其实最开始我们都是相中了杜若这个孩子，想要把送去寇家的，但是杜若是杜家两口的老来女，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没办法这才选了……别人的孩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妇人的面色明显奇怪了些。
杜若心细如发，她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指的别人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她站起身打量着妇人，“……还有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想着隐瞒，却不等高嬷嬷审问，自己就说了出口，真的只是因为愧疚？可是若是愧疚，当年寇大人找上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说。”
妇人脸色一僵，似乎没有想到杜若会问出这么锐利的问题。
她错开了和杜若对视的目光，屋子里面一片寂静，片刻后才听到声音响起。
妇人缓缓道：“……那个孩子……是我的孩子。”
她牵起一个凄惨的笑容，“这都是我的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