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元刺史

孟副将很想亲自跟着去,但就怕自己样貌特别,换装之后也能引起别人注意,就只能让机灵的属下代劳。

他没想到,再见他们俩,竟然就是在营中!

话说阎寻与小五哥循着小路走到镇上,便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宿城唐将军的唐家军大营。

这么一个举动,直接将后面的两条尾巴吓得腿软。

这是大鱼还是真是营中兄弟的亲戚?

两尾巴顾不得太多,当即也雇了马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没让阎寻他们发现。

此时天色已暗下来,阎寻他们在路上的农户家借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直奔唐家军大营。

到了天大亮,马车正好停在大营门口。

坐马车坐得几乎要吐死的阎寻面色青白地下了车,脚踏土地的那一瞬,他见到了昨日的那个络腮胡汉子。

只见对方一身银白色铠甲,在晨光的照耀下,光芒四射,宛若战神在世。

“大侠?将军?”阎寻喃喃自语。

而小五哥直接是愣住了。他还没转过脑子来,明明是大侠的人,怎么可能在营中?

反倒是络腮胡汉子,也就是孟副将冷哼一声,大踏步走了过来,“怎么?现在见了我这个救命恩人了,还不想报上姓名来吗?”

阎寻抬头,看到了孟副将眼底的轻视与不喜,知道对方厌恶自己不坦诚了。他心里有些难受,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退后两步,然后盯着孟副将道:“小子在见到唐将军后,自然会报上姓名。”

孟将军冷厉地瞧了过来,“唐将军也是你能见就见的?”

这个时候,一个身穿湛蓝色直裾,头戴白玉簪子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道:“孟副将,请息怒!这些人不过是乡下之人,没见过世面。不必劳烦您来操心,榆自请带他们去我帐中,审讯他们,若是情况有异,榆自当禀告唐将军与孟副将。”

孟副将猛然转身,如狼一样盯着那个青年人。但是对方也不是怂包,竟然还微笑着回视孟副将。

阎寻与小五哥两人虽然不懂什么杀气凛然,却也知道,这两人是在互相别苗头。

阎寻小小的一个人不由得皱了眉头,脸上似是也带上了一点忧虑与焦急。他要急着见唐将军,而不是在这里看这些没用的争斗。

孟副将瞧着他这般,忽的没了与那青年对峙的心思,双手将阎寻与小五哥两人一推,推到了大营门内,而他则是侧头看着那青年道:“傅榆傅公子,听说你侄子出了意外,你不带着人去寻人,却来我大营里守着?呵呵,看来你这喜爱侄子的风评,也带了太多的水分吧?”

怼了人之后,孟副将就带着阎寻两人到了大帐前,高声禀告,“将军,两个小子说要见你。”

“让他们进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阎寻两人惊异,没想到如此顺利见到将军?

“将军,您可是唐将军?”阎寻瞟了一眼对他虎视眈眈的孟副将,咬牙问了一句。

“哈哈哈,还真是初生牛犊!老夫就是唐将军。”里面爽朗大笑,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口出现了一个精神铄矍的老人,“你们要见老夫?”

孟副将跨步上前,站着唐将军身侧,手扶着腰侧的佩刀,盯着阎寻,对唐将军道:“将军,末将尚未搜他们身。”

被人这么的防备,小五哥倔强地瞪着孟副将。

阎寻不想被搜身,只好把藏着书信、信物都拿了出来,“这是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交给我们的,叫我们将它们送到将军手里。”

唐将军一把拿了书信,孟副将都来不及阻拦,只好又是瞪了一眼阎寻,将两件信物拿了过来,“将军,这是元副相的玉佩,在京都拜访他时见过。至于这个玉佩,上书一个傅字莫不是那个小公子?”

唐将军已经看完了信,确认了玉佩是真的之后,拧着眉叫了阎寻他们跟进来。

而同时,那个傅榆却是缓步走来,但在大帐门口被人拦下了。

“傅公子,将军在里面见客,现在不宜见其他人。请您稍后再来。”一个黑脸黑甲亲卫硬绷绷地说道,丝毫没有传话的意思。

傅榆攥紧了手中的折扇,看着不肯通融的将军亲卫,他直觉得心头怒火升腾,但是还是勉力地压下,道:“那好,榆便在此处等着。”

“请傅公子回帐中等候,此为将军商议大事之处,请回避。”

亲兵一番话,是直接的拒绝,甚至还带着点批评,就差明说傅榆不懂事,跑到将军商议大事的地方等着,莫不是想窃听什么消息?

傅榆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嚣张的亲兵,冷哼一声便走了。

亲兵愣是对他这种明显记仇之举毫无反应。

里面的阎寻听到傅榆的话,拧着眉头问唐将军,“那个傅榆?他的侄子叫什么?”

孟副将明显是要晾着阎寻,不过唐将军却是没懂得手下的心思,听得阎寻问了,笑呵呵地说:“那个傅榆的侄子,名叫傅雁声。”

“是他!”小五哥小小惊呼一声,看向阎寻。

阎寻点头,上前一步指着孟副将手中的信物,道:“那一个小点儿的玉佩就是傅雁声的。他在我家养伤。刺史大人那边事情紧急,旁人信不过,就想让傅雁声带人来向将军求助,却不料傅雁声被人追杀,掉进天坑后险些没命,然后就到了我家……让我跟小五哥来送信。”

如果没有小五哥,他可能会沿着管道找到大营,途中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阎寻是这帐内最小的一个,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小子,但他丝毫不惧唐将军的威严,伶俐地将他来这里的目的说了出来。

阎寻也是奇怪,他有些害怕大侠模样的孟副将,却不是很害怕威严的唐将军。

唐将军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瞬间做出了决定,“孟副将,去奉齐县协助元刺史。”

“可是将军,若是末将亲自出马,恐怕您会被朝廷忌惮。”孟副将直愣愣地说出这么一个残酷的设想,而且还很大可能会成真的设想。

没有朝廷指令,擅自调兵遣将,还是派的心腹副将出去的,定会被朝堂的那些老顽固以及老皇帝安个反心的罪名。

唐将军停住了脚步,心一揪,嘶的一声,手上也多了几根胡须,于是他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如何?”

阎寻被忽然爆发的唐将军吓了一跳,这暴跳如雷的老头儿,跟刚才还算是和蔼可亲的老人是同一个吗?

只有孟副将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唐将军喜欢在十岁左右的小孩儿面前扮好人。原因是,他曾经也有过一个孙子,若是孙子顺利长大,今日也跟阎寻一般大的了。所以,他只不过是把祖父之情移到他看得顺眼的小孩儿身上而已。

唐将军是朝廷最为暴躁的将军,没有之一。

阎寻转着小脑袋,想到了孟副将给他的第一印象,想了想道:“将军,小子的有话说。”

“说。”唐将军没对他发脾气。

“将军的将士们不能露面,不如叫孟副将扮成侠士,偷偷带着好汉去帮刺史大人?”反正最后的目的是救了刺史大人即可。

唐将军又揪掉了几根胡须,大掌一拍,“唯有如此了。孟副将,元刺史的安危就交予你了。你立刻带人去,不过,还是少用大营里的人,免得被人察觉。”

孟副将朗声应是,转身欲走之际,又听得阎寻道:“等等,孟副将。”

“何事?”孟副将知道自己误会阎寻之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此时又被叫住了,更是有点浑身不自在。

“你,那个胡子太醒目了?不如挂掉好了?”

阎寻一说完,个个都看向孟副将的脸,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胡须。

孟副将听了,猛吸一口气,对阎寻的愧疚之意,瞬间烟消云散,果然小子都是惹人恼的,他……决定当没听见,大踏步往外走,但是,被唐将军给喊着了,“孟副将,我觉得这小子的话有道理。”言下之意,就是要剃掉胡须!

孟副将脚步顿住,而后飞快地朝着唐将军作了一个揖,飞奔离开。

小五哥急了,追了两步喊:“孟副将,你还没答应呢!”

唐将军哈哈大笑起来,“他不敢不应的。”

小五哥木木地回头,不敢相信,“他都没应声。”

唐将军摇头,看着阎寻,“你说他答应了没有?”

阎寻迟疑了一下,“他应了。”

“哦?你怎能肯定?”唐将军好奇了。

“将军是他的上级,将军的话,他不敢不从。他不吭声,是因为他心里不快,却不得不答应,所以用沉默来表示他的不愉快。”阎寻细细地说出他的推论。

小五哥听得眼睛都微微睁大了。阎寻说的,他一个字都没想到,阎寻小小一个人怎么想到的?

不说小五哥疑惑,就是唐将军也是极其的惊讶的,他原本以为阎寻能囫囵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可以了,没曾想,他还能把孟副将的心思都猜透了。这等事,若是放在世家精心培养的孩子身上,并不突出,可放在一个毫无根基的农家小子身上,那就有趣了。

一时间,唐将军起了爱惜人才的心思,道:“你们俩,可否愿意当个威武的将士?”

小五哥眼中一亮,“当然想,可是没个两招功夫傍身,上了战场也是送人头的。”

这话说得,忒不吉利。

唐将军听了,瞪了小五哥一眼,年纪轻轻竟然比孟副将更木,连句像样的话都不会说!

阎寻眨眨眼,顶着唐将军灼灼目光,轻声道:“我不想做将士。”

“为什么?”唐将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如同他的宿敌说的,牛眼一样大。

“我,”阎寻迟疑了一会,而后坚定地说:“我想当个大官,管着天下所有的大官,不让他们做错事。”不让他们去祸害百姓。即便做不了这样,也至少做个像元副相,如今的元刺史那样的好官,为百姓鞠躬尽瘁。

而此刻,奉齐县的县衙后院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正在书房窗户下看着书。

看着外面阴雨连绵,他的心也像是泡在水里,又冷又疼。

桌子上的馒头已冷硬,茶壶里的水已冰凉。他叹息一声,将书盖在脸上。

忽然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而后一道阴冷的声音在窗口那里响起,“姓元的,你不过是个被天家抛弃的,也敢来这里充老大!真是不识抬举。

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若是再不把提取赈灾粮食的手令交出来,我把你扔到河道里,让你当河神!”

“当个河神也不错,至少能护得百姓风调雨顺,衣食无忧。而不是现如今这般,天旱令民无谷,大涝坏民粮米。”元刺史淡淡的声音从书下传来,把放狠话的人气得拂袖而走,“冥顽不灵!看你这硬骨头是否比那长刀还硬!”

这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却不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嚣张跋扈了。

就在当天夜里,还在梦里打妖怪的元刺史就被蒙脸大汉给救了出去,躲在一处破庙里。

“你们是谁?竟敢跟这里的土皇帝作对?”元刺史并不是傻子,觉得此行是那些土皇帝自演自导的大戏。

大汉猛地揭开黑面纱,露出了一张小白脸。

“嘶,这位小哥,有点面熟!可老夫竟是一时想不起。”元刺史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汉冷哼一声,要不是眼前这老头儿,他的胡须就不会被牺牲掉。而且,他现在觉得,剃胡须就是多此一举,脸蒙上了,谁还能透视不成?可怜被一个小子给耍了!

听得大汉的哼声,元刺史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唐将军的孟副将!没想到孟副将竟是如此一个俊俏郎君!”说完,他便问道:“雁声他没事吧?他如何不跟你一起来?”

孟副将抱着他的长刀,又是哼了一声道:“他还好。老头儿,你还是想想,明日如何将那些蛀虫给抠掉吧。”

说到正事,元刺史正了脸色,笑了,“不怕。老夫早有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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