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无诈

但凡有过野外跋涉经验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愈是美丽妖艳的动植物,往往愈发危险致命。

同理,前来投诚甘当内应之人,竟让大汉兵出的时机与调度皆井然有序、堪称完美,是否太过于“巧合”了呢?

物极必反。

郑璞的顾虑便是出于此。

但他并不认为姜维乃贪功冒进之人,更不认为自身将略冠绝当辈,是故也知道既然姜维与张苞皆声称可进军了,自然亦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

至少,在河西的他们所思所虑,要比在冀县的自己要全面得多。

故而他在此事上并没有置喙什么。

尤其是他也指不出什么遗漏之处来,且丞相已然做出了决策。

却说,早就整装待发的姜维与张苞,得了得了丞相的回复书信后,遣信使往鹯阴城塞让张特部时刻警惕水泉沙河那边的魏军动静后,便开始督兵往鸣沙山进发。

所挑选随行两部步卒,分别是督兵两千的阎宇,以及已然从成都归来河西、以牙门将职督千人的傅佥。

他们二人先前都曾在中军任职,麾下的士卒亦是历经丞相亲自演武的精锐。

届时,哪怕是杂胡乃诈降,这两部精锐在骤变时亦不会临阵惶恐,进而导致兵败如山倒被逆魏掩杀的可能。

但,似是多虑了?

待他们驱兵赶至鸣沙山时一切都很顺利,丝毫看不出魏军设伏的迹象。

如此地龟缩在营寨与戍围内的魏军,在斥候的示警提前做好死守的准备,不仅南北两座依山而落的营寨皆提前热好了金汁,营寨门前提前浇灌了厚厚一层用来焚烧攻城车的油脂,就连大河对岸的床弩与霹雳车都试射过几次射程。

尚有胡薄居姿职率领的两百斥候营,提前三日进发至此,刺探范围下至媪围县的每个山坳、上至鸣沙山的北麓,皆没有发现任何魏军设伏的迹象。

依着常理而言,魏军必了然如今汉军尚无力长驱至贺兰山,前来此地亦不过是想拔除他们的营寨与戍围罢了。

若是遣人诈降,就应该提前在外围伏下兵马!

不然,待汉军发现中计退兵归去,他们从营寨内追击出来,亦不过是放弃地利出来与汉军野战而已。

莫非,彼果非诈降?

姜维略略侧头,瞥了身侧的骨连一眼。

此刻的骨连,满脸都是迎来曙光之前的急切与期待。

指着依着屈吴山的那座魏军营寨西北角,给姜维解释道,“汉家将军,那块狼皮旗便是我部的标识。如若它挂在了东南角,那就是我家首领与大巫下毒得手了!”

闻言,姜维定睛看去。

确有一杆矮矮的狼皮旗正随着朔风飘扬,且那狼皮旗下有许多裹着兽皮的杂胡,正在魏军将率的呵斥下,搬运石块擂木等物。

看来,魏军将杂胡视若仆从兵之言确实不虚。

“嗯,我看见了。”

略略点头,姜维轻声说道,“破营后,我军必将贵部救出水火之中。”

第一日,汉军没有攻坚。

在步卒搭建营地之时,姜维还分出了两千骑兵,再度将方圆两百里皆细细巡视了一番。

但巡视的结果,乃是无有伏兵。

且是夜,魏军并没有趁着汉军远道而来,劳顿困乏与立营未稳时出来偷营。

第二日,汉军同样没有攻坚。

而是让徐质分出本部五百西凉铁骑、傅佥督本部千余人在北侧十里再立了一座营寨,作为主营的犄角,亦是为主营攻坚时护卫。

因为如果鸣沙山那侧的营寨,趁着汉军攻坚时杀来,徐质与傅佥也能抵御一阵,为主营将士赢得重新整阵鏖战的时间。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不大。

但姜维坚持为之。

于他心中,这也是提防魏军可能有的伏兵。

虽说已然数次确凿外围没有魏军了,但是万一魏国将伏兵藏在了汉军找不到的地方呢?

西北侧的茫茫大漠,汉军就无法前去仔细搜索。

且魏军在此地驻扎许久了,能找到一两个隐蔽之处也不是不可能。

是夜,魏军仍旧无有动静,但夜不成寐。

姜维让张苞与阎宇各自将麾下分出十余队,每隔半个时辰便鼓声大作、佯作趁夜夺魏营。

效果颇显著。

那魏国营寨的矮垣上灯火通明,且每每汉军鼓角争鸣时,他们都要擂鼓聚兵戒备。

第三日,如旧。

第四日,正式了开始强攻。

汉军将以长梯架在武钢车与辎车上,以盾牌卫护,缓缓往魏军营寨逼进。

盖因那张破破烂烂的狼皮旗,已然挂在了魏军营寨的东南角了!而且一直密切关注魏国营寨的姜维,发现矮垣上魏卒似是少了些,且人人萎靡不振。

“战!”

“战!战!”

缓步向前的汉步卒,士气如虹。

魏军营寨前的陷坑与铁蒺藜根本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困扰——阎宇昔日也参与了救援鹯阴城塞的战事,对魏延所用的清障办法并不陌生。

唯一能给汉军造成困扰的,唯有大河对岸的霹雳车与床弩了。

这几日,魏军见姜维将兵力悉数皆压在屈吴山的营寨,故而也连夜将这些攻守利器给转了过来。

但很快,大河对岸操纵器械的魏军皆一片哗然。

甚至有个别机灵的,已然转身逃离。

盖因就在汉军刚刚将改成简陋云梯的武钢车,推到魏营寨前,矮垣上早有预谋的稽塞朵曼便率领着族人悄然逼近营寨吊桥处,对魏军反戈一击。

且还以胡语高呼着什么。

应是号召其他非他部落的杂胡一并倒戈吧~

姜维看见个别原本还是满脸惊愕的羌胡,在稽塞朵曼大声呼喊后,便将长矛刺入了并肩作战的魏军。

仅仅半刻钟,魏营寨的吊桥便轰然落下,让汉军得以跨过护营河、夺门涌入。

约莫一刻钟后,营寨的箭塔上便换上了大汉的旌旗在随风怒张。

浑身浴血的稽塞朵曼,从营寨奔来姜维战马前,二话不说就大礼而拜,“将军,我部族人已占据了浮桥对岸口,还请将军遣兵与我同往焚魏囤粮、救我族妇孺!”

而在大河对岸,一直翘首以盼的邓艾,得到士卒禀报依屈吴山的营寨陷落时,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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