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3 章 第二十七枝红莲(九)

我这么可爱,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

赵妙盈眼神四处飘忽不敢朝谢隐看,她后悔死了今天早上出门没看黄历,原本想着谢大哥回来了,赶紧给阿婆送点东西,顺带叮嘱一下阿婆千万别把自己老来谢大哥家,还在谢大哥家养花种菜的事情说出去,结果谁能想到这么巧,今天就碰上了!

谢大哥不是说他要回圣上赐的大宅子吗?

她千辛万苦想要维持的贵女形象……谁家贵女会跑来破旧的老院子种菜养花啊!而且为了菜能长得那么好,她还让人挑了人肥来呢……

以前就比不得谢大哥还是小侯爷时见过的那些姑娘,如今恐怕更要一落千丈,被人甩在后头拍马都赶不上。

谢隐却并没有笑话她,而是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很自然地说:“阿婆烙了饼,你早膳吃了吗?”

赵妙盈特别规矩、特别有礼的回答:“吃了。”

“那就别吃了。”谢隐说,“这杂粮饼子很垫肚子,撑得慌。”

说是这样说,当阿婆端着烙好的饼子来时,赵妙盈还是没忍住,面对阿婆期盼的目光,她哪里说得出自己不想吃这种话呢?好在她一日三餐用得都少,吃一个饼子应当……应当不行!

谢大哥没说阿婆的饼子烙的比成年男人的手掌都大!

谢隐神不知鬼不觉将赵妙盈跟前没吃完的半块饼子拿走,这会儿阿婆眼神差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完全没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见赵妙盈津津有味吃完了“一块”,还热情招呼:“够不够啊,敞开了吃啊,不够阿婆再给你们烙。”

“够了阿婆。”赵妙盈连忙回答,她担忧地看了谢隐一眼,生怕他又像昨天晚上一样不懂得拒绝别人的好意

谢隐就着葱爆蛋跟咸菜,将阿婆烙的满满一筐饼子吃得一干二净!全程动作优雅舒缓,不疾不徐,连赵妙盈都看不出来他撑没撑。

直到跟阿婆告别,准备去圣上赐下的府邸,谢隐顺势邀请赵妙盈一同前去,日后虽说主要住在淮南侯府,但圣上赐下的府邸也不能不住,若是有赵妙盈不喜欢的地方可以及早改一改,至少在成亲之前要改成她喜欢的样子。

赵妙盈是坐马车来的,谢隐为了避嫌仍旧骑马,她看见他取出一颗山楂丸放入口中,忍不住对他说:“谢大哥,以后吃饱了就别逼着自己继续吃了,爹娘也好,阿婆也好,都舍不得你这样的。”

谢隐温和应了一声:“记下了。”

赵妙盈抿着嘴:“不要只嘴上说记下了。”

说完,察觉自己语气有点重,顿时懊恼起来,这样的姑娘不会讨人喜欢的!连阿爹都会抱怨阿娘管得宽,养父更是因此常常与养母争吵,阿娘也说男人不喜欢过多的管束,会将他们的心越推越远……还没成亲她怎么就这样!

“好。”谢隐回答,“下次一定改。”

赵妙盈本来都有点不敢看他,万万没想到谢隐脾气居然好成这副模样,她眨眨眼,试探性又道:“那最好连下次都不要有。”

谢隐失笑:“好。”

她忍不住想笑,连忙放下马车窗帘,两手捧住脸颊,痴痴笑起来。

四下无人,什么优雅端庄都不需要在意。

路上谢隐还给赵妙盈买了一份驴打滚,这种民间小吃难登大雅之堂,多数是外头卖,侯府里很少吃,赵妙盈喜欢也极力忍耐,她很懂事,尽量不给爹娘添麻烦提要求,驴打滚可好吃了!

好甜好甜。

圣上赐下的宅子确实大,比淮南侯府都差不到哪里去,还配备了下人,里头一砖一瓦都是崭新的,毕竟谢隐如今可是功臣,圣上可不能寒了功臣之心。

不仅谢隐,边境军的几位同僚都被授予了新的官职,谢隐对这些通通没兴趣,也不想在朝中任职,他证明了自己,令淮南候夫妻以他为荣,这就足够了,日后的时光,想要拿来陪伴淮南侯一家,并不想浪费在旁人身上。

对权势如此不看重,圣上自然更要重赏,赵妙盈哪里有不喜欢的,她看完了整个将军府,只有一个新的要求。

“谢大哥……能不能开个园子给我种菜?”

姑娘的眼睛亮晶晶,光芒万丈,谢隐瞬间莞尔:“当然可以,不过,能带我一个吗?”

赵妙盈万万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她几乎摁不住雀跃的心情,好奇道:“谢大哥也会种菜吗?”

“边境生活清苦,冬日百姓们想吃蔬菜格外艰难,我跟着学了点。”对于自己学种菜,谢隐毫不觉得丢人,真要说起来,为了让边境百姓相信人肥可用,他连大粪都亲自挑过,不过这种事还是别跟姑娘说了,味儿怪重的。

赵妙盈欢欣不已,“谢大哥,你快些娶我吧!”

一时激动竟脱口而出真心话,赵妙盈瞬间捂脸,不敢看谢隐,谢隐别过头去,显然是在忍笑,这种时候若笑出声,怕是要伤害人家姑娘的自尊心,他调整好情绪,才以平常的语气道:“等圣上赐婚的旨意下来,我们便可以成亲了。”

赵妙盈的羞耻心被好奇占据:“圣上赐婚?”

“嗯。”谢隐继续往前走,他比赵妙盈高,腿也长,一步抵得上她两步,因此陪赵妙盈散步时会刻意放慢自己的速度以和她持平,“我不要官职,圣上便许我一个恩典,你既然愿意嫁我,我自然是要请他赐婚的,以免再有人背地里说你不是。”

有些难听话确实不堪入耳,他也想尽早娶她,毕竟在这个时代,二十二岁却云英未嫁的姑娘并不多见。

赵妙盈感觉心里温暖无比,她庆幸自己坚持等了他,她永远不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

圣上很干脆,要是谢隐一定要官位,他心里反倒不舒服,谢隐什么都不要,他就觉得自己太过苛责提防功臣,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于是一定要给,谢隐来请赐婚,好好的恩典,他竟拿来请赐婚,圣上愈发认为他志虑忠纯,见谢隐口口声声皆是未婚妻,大手一挥,将赵妙盈从

县主封为了郡主,连带着侯夫人也得了许多赏赐。

淮南候在边上笑得嘴都要歪了。

圣上睨他一眼:“怎么样,朕不给你赏赐,你不会心里记恨朕吧?”

淮南候手一撇:“臣怎么敢呢?黄恩浩荡,圣上给不给是圣人的自由,臣要是开口要,那可就是臣不懂事了。”

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圣上越看越觉得手痒,“你这儿子养得不错,虽非亲生,却比亲生的更甚。”

一听这话,淮南候便知道圣上是想起那几个糟心的儿子,为了皇位争的你死我活,他不敢多做揣测,只道:“殿下们都大了,应当懂得圣上的良苦用心。”

圣上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自谢隐名声大振,有个人便心惊肉跳吃不好睡不下,不过谢隐并未前来找她算账,她也不大敢朝谢隐跟前露面,可赵妙盈与谢隐大婚,身为姨母哪有不出席的道理?

出席了就要见到谢隐,万一谢隐将当年之事尽数说出……他自己倒是摘的一干二净,可她呢?

赵吉从那件事之后便消失无踪,蒋夫人再也没能往侯府插眼线,她实在是被不按套路出牌的谢隐吓怕了,再加上郑家小郎君的婚事也没办成,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倒霉,不大敢做恶事,这几年下来,自家爷一直止步不前,反倒是淮南候愈发风光,真是令人不甘!

怀揣着这样忐忑的心情,蒋夫人还是出席了安平郡主与谢隐的婚事,为表嘉奖,圣人虽未亲至,却手书“举案齐眉”四字,命宫中内侍送来庆贺。

这字是要供起来的,赵妙盈看着都不大敢碰,她对皇帝的敬畏打心底而来,谢隐却不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四个写得相当一般的字而已。

赵妙盈刚被挑起盖头,害羞了没多久就看见这幅字,认认真真握拳发誓:“这是圣上对我的期望,我一定不会辜负,会做谢大哥的好妻子!”

她十分认真,甚至开始计划要如何做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贤妻。

谢隐正想把这幅字卷起来找个地方放,听赵妙盈这样讲,不禁笑道:“不必如此。”

“嗯?”

新娘子歪着脑袋一脸不解,模样瞧着娇俏又可爱,谢隐温声道:“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无需这般,彼此尊重友爱即可,我只是个身无官职的闲人,可不想出门买本书回来,便瞧见郡主跪在身前举高托盘,父亲怕是要打我的。”

淮南候由于爱女出嫁在婚宴上疯狂饮酒痛哭失声,过分丢人被侯夫人拽走了。

赵妙盈忍不住笑起来,谢隐帮她把头冠卸去,又看她洗去脂粉,露出一张清水出芙蓉的面容,她还是很少女的模样,清纯明艳一如初见,眼眸里满是爱意,令谢隐觉得,若是自己不回报这样的爱,才应当遭受天打雷劈。

他冲赵妙盈露出笑容,赵妙盈便投入他怀中。

夜色深了,月亮也躲入厚重的云层。

典型饮酒过多导致的后果,一般情况下只要闷头睡上一大觉,次日醒来症状便可减轻,但谢隐知道,此时此刻决不能放任身体给出的信号躺下,否则一定会酿成大祸,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厌恶这种理智不受控制的感觉,烟与酒,都令谢隐反感。

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大脑,接收起来令原本便被酒精侵袭的头更加抽痛,谢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等他理清楚现在的情况,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冰冷,掀开身上的被子,以至于含羞带怯端了温水来给他擦脸的婢女吓了一跳,铜盆被打翻,水泼了一地,谢隐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径直夺门而出!

“姑爷、姑爷!您往哪儿去啊?姑爷?!”

一路狂奔时还撞上了桂老爷,桂老爷怀里抱着粉嘟嘟的小女娃,小女娃一看见谢隐,立马把脑袋扎进了桂老爷怀里,桂老爷小心翼翼地问:“贤婿,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我叫人备马车送你?”

谢隐只来得及奔走前冲桂老爷拱手行礼,桂老爷眨眨眼,笑着掂了掂小女娃:“哎呀牙牙,你爹今儿个怎地乐意搭理姥爷啦?还朝姥爷拱手呢!”

名叫牙牙的小女娃咬着小手指,歪着小脑袋,因为爱吃所以圆噜噜的小脸蛋上浮现出跟桂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只是桂老爷矮墩墩胖乎乎,牙牙长得跟他一点都不像。

饶是如此,祖孙俩的动作神态都一模一样,瞧着十分逗人。

桂老爷嘀咕嘀咕没想明白,继续逗弄小外孙女,牙牙贴在他怀里,大眼睛始终盯着谢隐远去的背影看,桂老爷继续抱着小牙牙溜达,“今儿可真奇怪,你娘平日去铺子查账,按理说早该回啦,怎地晚了这样多?”

谢隐的这具身体乃是一介书生,弱不禁风,别说是跑,就是多走两步都喘得不行,而谢隐的灵魂也只得到了微不足道的修复,根本不足以支撑,所以他直接拐去了家里的马厩,二话没说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负责喂马的小厮吓了一跳,“姑爷您——”

不会骑马。

后面四个字没能说完,谢隐已经骑着马消失了。

小厮挠挠头,心说这应当不算自己玩忽职守吧?

谢隐一路纵马到汾安城最好的一家首饰铺子,他知道这具身体臂力毅力都不行,但他身手极佳,即便毫无根基,解决两三个下人并不在话下。

首饰铺子并没有关门,谢隐进去径直往里闯,那开铺子的掌柜不乐意了:“诶我说你……”

他话到嘴边,与谢隐对视,恍惚间竟不觉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那双眼睛恐怖至极,一时间忘了话语,铺子里还有不少女客,转上二楼,便听见一阵求救哭喊之声!

守在房门口的两个小厮互相调笑,满嘴污言秽语,见谢隐来了非但不觉心虚,反倒大肆嘲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秀才公啊!”

“哈哈哈哈叫什么秀才公,应当叫一声龟公!绿帽公!”

“怎么,是来瞧我家公子是怎样疼爱你那美貌小娘子的?”

“真是头一回看见秀才公——啊不,是绿帽公这样亲自把娘子送到咱们公子床上的,瞧小娘子叫得多好听啊!”

他们压根儿没把谢隐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想到谢隐居然敢一脚踹开房门,毫无防备之下,二楼房门应声而开,两个小厮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家公子性情乖张苛刻,若是他们坏了他的好事,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两人顿时吓得头皮发麻,想要去抓谢隐,可谢隐干脆利索直接用缰绳勒住了他们的脖子,这不需要特别大的力气便足够将这两人制服,是他骑马赶来的路上拆的缰绳。

因这一通动静,屋内的人也停了下来。

床上一个貌美的姑娘云鬓散乱,衣衫被扒了大半,一边脸颊高高肿起,满脸是泪,嘴角破裂流血,看见谢隐,眼眸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希望!

而骑在她身上的男人则缓缓扭过头,看起来心情十分不爽,眯起眼睛:“怎么,你想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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