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是凡间的初冬时节。

伏国没了寒雪,终是恢复了一点生机,只是风仍是吹个不停,似乎要吹走凡间的一切。

高高的神台上,四根连接天地的石柱直立苍穹,它们被强悍的神力相互勾连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少女站在法阵中央,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血色的衣裙在风中翻涌,似无边的火焰,敛尽了凡间的风光。

她停止了念咒,睁开了眼,血瞳中的凌厉一闪而过:

“相衍,吾最后一次问你,当真决定了!”

她看着神台下的男子,目光复杂。

“朕愿用生命来请您破除诅咒,换伏国一个安宁,宁死不悔!”

相衍看看她,眼中坚定,一身黑色龙袍将他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

分明孱弱得风一吹就或许让他卧床不起,但他眉宇间的傲然,却是让人敬畏。

他的身后,是凉初和铁骑营中的三千将士,身披铠甲,带着所向披靡的英勇气势。

他们看着他们所效忠的君王,看着那个以病弱之躯而挑起伏国千秋的君王,皆热了眼。

阿荨强忍住眼中的湿意转过了身。

“逆鳞!”

她怒喝一声,手中的转瞬闪现了长剑,通身暗红。

阿荨握住剑身,利落的划出一道鲜江的口子。

鲜艳的血汨汨流出,滴到法阵上,一点一滴汇成血流,沿着法阵中的符文流走。

“吾,帝九倾,神界巫祝上神紫笙之女,太古巫祝真神之后,特在此以血脉为引,练伏国君国相衍之魂,以祭天地,破永生,召安详,接连三荒八海之力,破之、降之、除之、换之!”

一言置,天地变色,风雨聚变。

九天上的暗云翻涌,突然,血色乍现,天开了!

似是张开了一张血色的大口,仿佛将要吞噬一切的黑暗。

相衍动了,一步又一步艰难而沉重的走在神台的阶梯上,面色无惧,抱着赴死的从容!

那是一个君王的尊严,即使在巨大的神威下,也不屈服!

他生生压下吼口一道有一道的腥甜。

君王身后的三千将士齐跪下身来,将士们低下了头颅,含着热血,握紧了手中的战戟。

终于,他入了法阵,走到了阿荨的身侧。

阿荨又是一剑,手中的伤口愈发撕裂,血无尽的流。

逆鳞在震动,在发出低鸣,剑身诡异的纹路染上了血,显得更加邪异。

阿荨引来了天雷。

她看着一道道紫雷劈开了血云,露出了解咒纹的一角后便立刻从怀中取出一粒仙丹,塞入了相衍口中。

凉初抬起了头,美丽的脸上早以被泪打湿。

她哭了,一个深经沙场的女将军哭了。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出一丝声,压抑而痛苦。

耳边的风在吼叫,将周围林中的枯木连根拔起。

四周陷入了昏暗,灰沉沉的,似一双大手扼住了人族的咽喉。

胸中的血气翻涌,不少将士口中溢出了血,但他们却依然挺直了背脊,不肯倒在神的威压下。

眼泪花了她的眼,朦胧之中,凉初看见她心爱的男子被神力卷起,带到了九天之上那道符文之前。

一道又一道的紫雷劈到了君王的身上。

她很痛,痛到心都绞在了一处。

时间走得好慢好慢,慢到生命仿佛走到了尽头。

终于一切都停止了,天上的符文隐入了浩瀚的云海中,血色褪尽,神台上的法阵也破了一道豁口。

神台上那个穿着血色衣裙的神明倒下了,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凉初疯了似的向神台跑去,接住了从九天之上掉落的男子。

“相衍!”

第一次,她叫了他的名字,却是苦的哑了嗓子。

相衍被她拥在怀中,没有了意识,嘴角的血刺目无比。

……

阿荨醒了,在一个伏国迎来阳光的日子里醒了。

守了她一个月的盼溪哭红了眼,见她醒了,又惊又喜,唤了许多宫女前去传膳。

阿荨没有力气,软软的靠在盼溪的身上。

那场破咒中,她耗尽了身体中的大部分血液,虽不伤及性命,但元神受了极大的损害,才使得她封闭了五官,陷入了沉睡。

如今刚刚醒转,更是全身乏力。

凉初来了,一个月不见,她仍是一身黑色劲装,身配长剑,但这次她却是消瘦了不少,眼中也是布满了血丝,显然是许久未好好休息过。

在相衍被神力送上九天之前,阿荨喂了他一枚神丹。

那枚丹药是阿荨用怨归花根练成的,可以巩固神明的元神,或许也可保住相衍一命。

不然,只凭借阿荨一身的神力和血脉,相衍又如何挡得了太古咒术的反噬和天雷的阵阵击杀?

凉初静静地看着阿荨,不说话,只是眼中的那抹复杂似浓云,化不开。

阿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阿荨从盼溪口中得知,在她昏迷的时日里,凉初是日日来看望她,还为昏迷的她擦脸照顾。

“回去吧,他也醒了。”

阿荨哑着嗓子说道,见到对方眼中闪现震惊之色。

“还剩一月不足的时间,陪在他身旁吧。”

阿荨说,声音低沉无比。

凉初的身子僵了。

阿荨有些不忍,但阿荨知道,他们之间总会有个终结。

尽管是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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