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明打量着眼前的江成，白色T恤配浅蓝色七分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高帮帆布鞋，清秀的脸庞透着一股稚气，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学生，和他这种早年就出来工作的老油条完全不同。
“你今年多大啊，应该还在读书吧？”
“十八，刚高考完。”
“怎么来这里上班了？高考结束不应该到处玩，好好放松一下吗？”
王启明有些好奇，他自己是家里穷，成绩也不好，读了个中专就出来打工挣钱了，江成跟他完全不是一类人。
如果要说超市里面哪里的油水最多，绝对是采购部，江成的母亲秦雪娟就是采购部的经理，完全是一个不差钱的主儿，高考结束江成不好好的放松放松，反而跑来超市打工，非常奇怪。
“考的不好，没有资格放松，想要努力一把。”江成不动声色道。
“努力一把？”
“对。”
“啥意思啊？”
“就是自己赚点钱。”
“······”
王启明算是明白了，这不会是个二愣子吧？看多了网上的心灵鸡汤？什么努力一把，就是矫情。
不过就算他是个二愣子，也是秦经理家的二愣子，该照顾还得照顾。
江成看着眼前的王启明，年纪比自己估计大不了多少岁，突然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或许可以问问王启明以前的工作经历，说不定自己能借鉴一下，找到一个赚钱的办法。
不过两人现在还不是很熟，直接问的话不太好。
江成想了想后问道：“王哥，你认为我应该到处乱玩，不应该努力一把吗？”
“不，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王启明下意识回答道：“我只是觉得大部分学生高考完都是这样的，毕竟高中三年学习也很累，高考结束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只有比较少的一部分学生家庭条件很困难，才会在高考结束后出来打工赚钱。”
“王哥，我懂了，你是认为我的家庭条件还不错，高考结束应该好好放松，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来打工赚钱，我这种人根本不需要努力。”
“对！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每个人都应该努力！”
“王哥，你不用再说了。”江成眼神黯淡的看着王启明，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王启明感觉此刻他已经被江成绕懵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明明他只是想要问问江成来这打工的原因，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罗主管才刚把江成交给他带，而且还是秦经理的儿子，他不想这才刚开始就跟江成闹得不愉快，连忙安慰道：
“你这种努力的想法非常好，我说错了话，我不该问你，我给你道歉！”
“不，王哥你根本不需要跟我道歉，我有一个梦想！只是没人懂我。”
“赚很多钱？”王启明不确定道。
江成两眼一亮：“对，原来你懂我！”
王启明暗道傻子都能看出来，你高考结束跑来打工，不就是想赚钱吗。
“王哥，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王启明听后一愣，这个问题把他问住了，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梦想······”
这是一个王启明已经遗忘了很久的两个字。
王启明不禁回想起中专毕业后刚步入社会的自己，那时候年轻的他也梦想过以后能赚够大把的钞票，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
“我的梦想跟你一样，赚很多钱。”
“王哥，那我们两个有缘，都是同一种人！”
江成激动的握了握王启明的手，摸了摸荷包，可惜没买烟。
“那王哥，你有没有为梦想努力一把呢？”
王启明有些不好意思道：“当然有啊，我现在不就是在努力一把吗！”
“不，我不是说现在，以前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
王启明陷入了回忆。
“十八岁那年，中专毕业，我怀揣着梦想去了一家理发店做学徒，想要学点理发的技术，干了三年，那时候的我刚毕业，浑身上下全是劲，每天都是从早上干到晚上。”
“王哥牛逼，我觉得有一首歌应该和你当时的情况很配。”
“什么歌？”王启明疑惑道。
“那年十八，中专毕业，站着如喽啰······”
王启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那时候，我含泪发誓各位，必须看到我······”
江成问道：“那你觉得你当时够努力了吗？”
“努力？我在那上班三年，每天从早上给顾客洗头洗到晚上，除了洗头就是扫地，那理发师傅根本不教你理头，上手的机会都没有，理发师傅招学徒，只是招一个洗头，扫地的低价劳动力，一个月工资1200，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我真是傻，那努力劲儿，我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说到这里王启明有些伤感。
每天洗头，扫地，一个月工资只有1200。
江成直接pass了理发店这个选择，两个月内他要赚够18000，理发店显然不是一个能够实现这个目标的地方。
“不！这还不够努力！王哥我相信你不是会被轻易击垮的人，绝对有比这更努力的！”
也许是因为被江成刺激到了，王启明继续道：“从理发店离开后，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能找家里人要钱，当时的我决定找一个来钱快的工作。”
江成瞬间就被吸引住了，来钱快，划重点。
“我决定去卖房子，当时的我听说只要能够卖出一套房子，提成就能够挣几万，面试成功后我每天都是起早贪黑，白天西装革履，在售房处外发传单，约客户，晚上在各个小区贴广告墙报，但是六个月内，我一套房也没卖出去，每个月只拿了底薪的2500，在这期间经理每次见到我就会狠狠地羞辱我，甚至拿我的例子在公司当作反面教材宣传······”王启明的眼眶微微泛红。
回想起当时的经历，王启明的自信深受打击，经理的恶言恶语他一直铭记在心。
江成暗自思考，卖房子这似乎是一个选择，不过底薪2500比超市还低了500，想要赚更多的钱必须卖出房子拿提成，两个月卖出一套房子，十分困难，而且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很多，水很深，江成自认为把握不住。。
稍许思考后，江成暂时将卖房子作为一个备选，还得看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
“这是什么狗屁经理！王哥，不要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看那个经理是完全不懂！我懂你，努力是没有错的！纵使前路道阻且长，我们一直都在路上，努力拼搏坚定方向，追逐梦想迈向远方！”
“王哥！还有更努力的吗？”
王启明没想到工作后的这几年来，他居然从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这里得到一丝认同感，他继续道：“后来我明白了，打工是没有出路的，无良的理发店老板只想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招学徒只是为了找个低价的劳动力来洗头扫地，卖房公司的经理也是什么都不管，只管你有没有业绩，你有业绩他能挣钱，他就对你好言好语，没有业绩，他只会狠狠地羞辱你，巴不得你赶快滚蛋，于是我决定自己创业！”
“我弄了一辆摊车，晚上在学校门口摆摊卖炒饭，渐渐的有了起色，每天晚上都能卖出50份左右，抛开成本一晚上能够挣两百多块钱，那是我过的最充实自在的一段时间，自己给自己打工，没有任何人管着你，想出摊就出摊，不想出摊就休息，那时候的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但是好景不长，我的那片区域被城管盯上了······”
“我骑着摊车慌忙逃离，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老奶奶，事后去医院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但还是赔了5000块钱。”
“之后我就来到了超市上班，我这种人努力也没什么用，这里应该就是我的归宿。”回忆过往尽是苦涩，希望之后亦是绝望，王启明眼中泪光闪烁，一滴热泪流淌而下。
“王哥，你怎么了！别沉浸在过去啊！痛苦，只会让你更加强大！”
江成看着王启明的状态，感觉有些不妙。
妈的，这实在是太惨了！江成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他没想到王哥的工作经历这么惨。
王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和江成的年纪差距也不大，他的工作经历江成是可以借鉴一下的。
本来江成只是想获得一些有用的工作信息，直接问的话不太好，但是没想到以前的经历会让王哥这么伤感。
现在超市已经开始营业，不断地有顾客从入口走进超市，有些顾客注意到王启明，都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江成见状安慰道：“王哥！现在在上班，看开点啊！起码现在你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现在的你是一名大型超市的防损员，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哇······”
“？”
江成满头雾水，怎么王启明听到他的安慰后哭的更凶了。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江成赶紧上前疏散，这时他猛地想起，这入口处站岗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王哥，已经有顾客来了，这工作内容是啥你还没告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