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29章

那只手的存在感过于强烈,身后又抵着凌晔,前后夹击下,邹灵雨僵住身子,丝毫不敢随意动弹,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原先还正烦恼于该如何挣脱,可凌晔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让她完全忘记当下处境。

“你可知,皇后本有意让大皇子迎你为妻?”

毫不相干的人,与意料之外的事牵扯在一块儿,邹灵雨听到的第一时间先是愣了下,等慢慢意会过来意思,顿时露出错愕的神情。

“这怎么会呢?”邹灵雨想明白以后失笑,“我与小公爷自幼便定下娃娃亲,京中众人皆知我俩亲事,皇后娘娘怎还会有这样的意向?”

怎么想都匪夷所思啊。

邹灵雨侧头讶然失笑回答的同时,凌晔也在观察她表情变化。

那一脸的不可置信确实不似作伪,凌晔瞥了一眼,便继续说道:“怎么不会?你怕是不知道,皇后与侯夫人有来往,早有让你回避我们这门婚事,过几年换个身份回来,再嫁大皇子的打算。”

邹灵雨听得失笑,刚想回这不可能,却想起一事,笑容滞住。

国公府下聘那日,大姐姐同她说的话,言犹在耳。

当时她听了还纳闷,伯母怎事到如今突然兴了这样的心思,又,对方可是国公府,事后败露可怎生是好?

可倘若是皇后透出的意思,那一切也就合理起来。

只是为什么呢?

邹灵雨茫然:“但是……我与娘娘,此前并未见过面吶。”

唯一一次见面也就只有嫁给凌晔后,进宫谢恩的那次。

对于这点凌晔自是查过相关,又问邹灵雨旁的问题:“你幼时在兰州可曾听过什么民间传言?或印象深刻的事?”

邹灵雨眨了眨眼,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面上充满不解。

她那会儿不过五岁左右的年纪,年岁尚小,真有什么事大抵也记不到现在。

“这跟兰州有什么关系吗?”

凌晔这话问得莫名,从宫里皇后娘娘的事一下跳到兰州,邹灵雨直觉两者许有关联,否则怎会在这时提起?

邹灵雨这一问,凌晔笑看了她,夸她一句:“你倒机敏。”

他说起这几日皇后为大皇子择皇子妃的消息,唯一的线索便是皇后属意的女子,全与兰州有关──这点包含邹灵雨自己也是的。

邹灵雨却听得云里雾里。

皇后也许曾有过将她和大皇子凑作堆的念头,只是没能成的事,为何现在要说?

况且想到大皇子……邹灵雨看着凌晔的眼神就极其复杂。

她可还没忘记凌晔做过的事。

连大皇子他都敢算计,为的不光是要查探她嫁他的目的,难道也与此事有关?

邹灵雨还没问出来,凌晔已先开口:“兰州的事目前还没有眉目,只有一点却是无庸置疑。”

凌晔看向静静等待他说出答案的邹灵雨。

她向来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只嘴上没立刻发问,眼里也早就透着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

──真是好懂。

这样一个心思纯粹又有坚定不移信念的姑娘,他此前竟还对她有所怀疑,想想也是有趣。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可能他从不知道,自己弃若敝屣之物,世上还有人珍视以待,并分毫不肯退让。

邹灵雨娇柔的外貌下,藏了一颗倔强的心,这种反差,光看着就有意思得很。

凌晔一直没说话,邹灵雨轻唤了他一声:“小公爷?”

听到这声称呼,凌晔挑眉问她:“还唤小公爷?何时才唤回夫君?”

凌晔这样答复,邹灵雨抿了抿唇,却是再不言语。

“还在生气?”

邹灵雨依旧不语,这回连视线都转了回去,不肯看他了。

凌晔:“……”

气性还真大。

他收了心思不再逗弄她,直接进入正题。

“虽不知皇后执着于兰州女子的原因为何,但,就我所知,她恐怕与羌族有所往来。”

此言一出,让邹灵雨倏地转头,急呼:“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他们大楚的皇后啊!

凌晔这话说得隐晦,可堂堂一国母,跟外族沾上边还能是什么事?

“前朝因外族而亡,先帝力退蛮夷落下病根,早早驾崩,倘若皇后真与羌族勾结,前朝皇族、先帝、还有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皇后拿什么脸,去站在列祖列宗面前?”

这不是形同与死敌谋皮吗?为的又是什么?

邹灵雨想起自己为护一城百姓殒命的父亲,心一抽一抽地疼。

她想反驳凌晔所说,毕竟那不是随便一人,而是两朝忠臣卢丞相之女。

若皇后真做出此事,那卢丞相可还清白?

偏生邹灵雨却半点也无法为皇后辩驳。

要是凌晔此言不虚,真要说起来,皇后剑走偏锋也并非没有因由。

坊间一直流传,陛下属意贵妃所出皇子继承大统,有心想废了太子自嫡长而立的规矩。

如若是为了自己亲儿,皇后所为也就有了依据。

然而情理尚能想通,邹灵雨却是无法接受。

她攥紧拳头,内心纠结。

一是明白凌晔消息消息绝非空穴来风,这等大事怎好当儿戏?

二是不想相信这竟是事实,煎熬无比。

那是羌族,攻下一座城池后,便会惨无人道血洗。

男人杀之,女子更是被轮流玩到毙了命,谁也阻不了他们嗜杀的血性,这些年间,又有多少人葬于他们之手?

邹灵雨脸色发白,凌晔唤了她几声,她才终于回过神。

头上被凌晔轻拍了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邹灵雨呆了呆,愣愣看着凌晔。

“你这姑娘怎么听话只听一半?说了只是恐怕──还在追查的事,你就已有定论了?”

邹灵雨滞了滞,回想方才凌晔所说,好像确是如此,脑袋不由得有些发懵。

她问:“那,何时才能真正有定论?”

“这点我也很想知道。只不过,到了那时,这京城怕是要乱。”

凌晔眯起眸子,已在推测最坏的结果。

邹灵雨捏着自己的手,表情惴惴不安,哪怕听了凌晔那句不过尚在猜测阶段未能断言,但一想到皇后真有叛国的可能,邹灵雨一颗心便犹如大石,直往水底沉去。

凌晔撑着脑袋打量她许久,不知邹灵雨神思又飞到那儿去,一双细眉紧紧拧起,面露忧愁。

他只好玩起她身后青丝,一圈一圈绕在指上。

邹灵雨不用回头,感受到身后动静,便知凌晔又在卷她头发。

分明自己头发是散着的,比她的更易把玩,凌晔却总是趁她不注意时勾住玩弄。

邹灵雨无奈。

未免他扯疼了自己,她便没敢乱动。

却听凌晔边玩着边问:“我说了这么多,刚夸过娘子聪敏,这会儿却什么也没想到吗?”

邹灵雨不解。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细细回想了下方才凌晔所言,先是抛出皇后有意让自己辗转嫁给大皇子的消息给伯母,然后又扯上了皇后兴许通敌一事……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问题方起,一个答案便自心中浮出。

如若她是凌晔,面对自己未婚妻兴许与有卖国可能的皇后相关,在不打草惊蛇的状况下,她能怎么做?

──不外乎是一再试探,甚至抛出大皇子为饵,藉以看清真相。

邹灵雨猛地回头,转得太急忘了自己发丝还在凌晔手上,凌晔眼疾手快将攥着的发松开,才免得邹灵雨这一扯怕不止得挨疼,长发许是都得扯下几根。

她问:“所以你疑心的,是怕我受皇后之命,前来你身边探问消息?”

凌晔皱起眉头,想同邹灵雨说说她那头乌发的事,乍听她此话,才笑笑瞥向她,“可终于想通了?”

邹灵雨哑口无言,随后神色郑重起来。

倘若真如凌晔所说的那样,他做的那些有这层因由在,那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家国大事,确实轻忽不得,起码知道这点后,邹灵雨心里好受许多。

她那张娇颜面上神色一变再变,先是疑惑再是恍然,旋又皱起眉头,然后沉吟。

不用开口说话,脸上已将自己的心情表露无遗。

凌晔饶有兴致地看邹灵雨变脸。

有时候他手上握著书册在读,实则总会以眼角余光观察邹灵雨表情。

一下弯起眼一下樱唇微嘟的,看个书五官也忙得不可开交,简直比书册都还要精采。

欣赏完了,他才问道:“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接下来轮到娘子你了。”

邹灵雨醒神,目中迷茫,反问了句:“轮到我什么?”

凌晔笑笑看她:“轮到娘子说说,来寻我是为何事?”

邹灵雨才想起还有此事。

她侧了个身,直视凌晔双眼,郑重说道:“多谢小公爷请来伯母,也多谢小公爷夜里照顾。”

如伯母所说,彻夜照顾微恙的发妻,并不是每个为人夫君的都能做到。

但凌晔做到了。

那么这声谢,即便邹灵雨自己还在闹别扭,都必得亲自言谢。

邹灵雨露出微笑,连杏眼都微微弯着,凌晔见状,眉头略略挑起。

──原来她也能像看着心仪的话本子那般,对他露出那样真切的笑意。

凌晔等了又等,没等到别句话,问她:“就这样?说完了?”

邹灵雨虽摸不着头绪,仍疑惑地点了点头,“说完了。”

她还有什么得说的吗?

凌晔却状似可惜地叹了口气,遗憾说道:“我还以为娘子是来问为夫昨夜的事。”

邹灵雨微歪着头沉思。

昨晚她病着,几乎都在昏睡不是吗?有什么需得问的?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凌晔忽地凑到她面前,竖起食指,按在她唇上。

他瞇眼笑问:“你难道都不好奇,昨夜你叫不醒,汤药又是怎么喂进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0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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