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十七北十八原本是旁若无人地走着, 结果一瞥眼看到接机口那几张熟悉的脸，同样愣了一秒, 而后就大步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北十七径直询问西十二。
西十二侧过身，让出身后被挡着的北玺。
“是玺儿要来接你们，所以我们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原本看到北玺的时候就怔愣的两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再撞上小姑娘温软的目光，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委屈和无措。
他们没想到她会亲自来接机……
明明之前他们走的时候，她还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现在却如此鲜活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眉眼轻弯，好似他们从未离开过她身边。
北玺对着两人轻轻颔首：“辛苦了, 欢迎回家。”
张宿也注意到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这边, 虽然北玺和他们都戴着口罩，但永远都不能小瞧国人奇怪又敏锐的观察力。
所以他抬手拍拍两人的肩，笑着说：“别光顾着发呆, 等会儿要是玺儿被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先出来吧, 去车上慢慢聊。”
可到了车上后, 他们其实也没有聊什么。
张宿和小鱼找着话题问他们在国外吃的住的过的怎么样。
北十七和北十八对视一眼，都默契地回答：“还不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既没有给他们展开话题详细地讲，也没有转移话题说起其它。
车内诡异地沉默了几分钟。
直到北玺问他们回来后的安排。
“……我们已经递交了新的申请。”
北十七艰涩说道：“希望能够重新回到你身边, 继续保护你, 但不知道申请会不会被通过。”
毕竟四个多月过去，北玺身边早就有新的人替代了他们的存在。
当初到现在的整件事, 都算是彻底给两人上了一课。
用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偶尔的死板听话也是失职，他们并非无可替代, 反而是随时都有被代替的可能性。
北玺不是非他们不可的。
闻言，北玺点头应道：“好，我等你们回来。”
话音刚落，两人原本黯然的脸上都一起浮现出惊喜的神情，微弱的笑意也很快将他们身上浓郁的煞气冲散了许多，让他们看起来不再过分沉默和凌厉。
也因此，刚才被迫沉默的张宿和小鱼，也跟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车里的气氛总算不那么令人窒息了……
张宿本来打算先给两人办一场接风洗尘宴的，但被拒绝了，原因是他们要回去交任务。
“那等你们空闲下来了，我们再一起聚一聚，顺便跟你们说一下最近我们工作室的一些准备工作。”
张宿另外安排好时间后，就先下车离开了。
他最近着实忙得脚不沾地，来接机都是他实在是担心北十七北十八，不得不从繁忙的工作里硬挤出来的碎片时间。
…………
北玺并没有关注北十七和北十八那个所谓的任务结果到底怎么样，只是在他们回来的第三天，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也是重新回到北玺身边，北十七和北十八才发现他们之前的猜测错得有多离谱。
从来就没有什么新的保镖代替他们的存在。
北玺除了出门，其他时候，根本就没有像以前那样，安排另外的人在身边守着。
也正因为她身边人的空缺，北栎才会松口让他们顺利回国。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们。
也从再度回到北玺身边的这一天起，其他的同伴们，都察觉到了两人的改变。
他们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又好像变得更圆滑世故了。
很矛盾的感觉，在北玺身边和不在北玺身边，他们几乎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说不上这种改变是好或不好，但两人身上偶尔泄露的危险气机就足以让人心生警惕。
“他们看姐姐的目光，很危险。”小和尚奶声说着，皱着小脸努力想要找一个更合适的形容词，但是在内存不多的脑海里搜索了半天，还是只能泄气地垮下肩膀。
没文化，真的好可怕QAQ~
北玺笑着摸摸他的头：“但这份危险不是针对我的，对吗？”
空冥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不用管。”北玺眉目轻敛，靠在粗粝的榕树主干上，慢声引导着小和尚：“在他们忠诚于我的时候，这份危险越强，我就会越安全。”
“可能在他们心中，只有实力最强，才能够保证我不被任何人伤害吧。”
小姑娘轻软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没有从不远处几人的耳畔经过。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吗？”
“施主哥哥，保镖叔叔们，还有张叔叔他们……”
小和尚盘膝坐在她对面，短胖的小手里托着一串同样短胖的佛珠，神情认真，像是在讨论什么高深神秘的佛道教法。
北玺并不诧异于他极度敏锐的感知力，闻言只是浅浅笑着点头：“也许是这样的吧。”
“可是……师父说，单方面的强大，并不代表绝对的实力啊？”
空冥眼中浮现出茫然：“难道师父说错了吗？”
否则为什么山下的大家都会因为想要保护玺儿姐姐，然后盲目迫切地变强呢？
“小冥觉得是谁对谁错？”北玺笑着反问他。
空冥毫不犹豫地回答：“师父一定不会有错的！”
所以错的是山下的施主们！
小和尚的信任总是这么的盲目，从某一方面看，其实和北十七他们也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听到他的回答，北玺收起了笑，声音仍然温软：“那我们现在知道他们做错了，又该怎么办呢？”
“……让他们不要再这样做了。”小和尚努力思索，好半天才得到这么个答案。
北玺无声地摸摸他的头，没有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其实很多时候，人类对自身的认知是足够清晰的。
也就是说，无论是哥哥还是宿宿，又或者是北十七北十八……以及更多关心自己的人，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有所偏差。
只是他们找不到真正正确的方向，所以只能一头往南墙上撞了又撞。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保护好她，让她平安留下。
所以他们只能埋着头一心往自己认为对的方向走，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继续坚持下去的意义。
只要她还存在一天，他们就不会改变自己偏差甚至偏执的思想和行为。
就和空冥说的一样，他们这样做是错误的。但北玺不准备纠正他们的错误，那太残忍了……
……
北玺没想到空冥的双眼不仅能够看到每个人的过去，看能够穿破虚妄，一眼看到别的存在。
比如刚从脑域中苏醒的小妖和白小曦。
小妖和白小曦刚醒的时候，都险些以为自己是待错了地方。否则怎么原本熟悉的脑域里，会变成这个奇奇怪怪的模样？
也许每个神明的信仰之力是不一样的，至少北玺的信仰之力和原本属于佛祖的信仰之力就不太一样。
北玺的信仰之力是纯白温和的，但这个世界其它神佛的信仰之力，却是淡淡的金色混杂着一些无暇的白。
当他们共处同一个脑域的时候，两者之间的气质也就变得格外明显起来。
一个温和磅礴，一个……看似无害，但无声翻涌的信仰中，丝丝缕缕纯白的雾气，其实都暗藏锋锐和隐现的微弱杀机。
白小曦和小妖一前一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然后两株草就望着脑域中泾渭分明的两种信仰之力发呆。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醒过来后，连神明的脑域都变了？！
那外面岂不是沧海桑田改天换地了？！
两株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身上看出了些许茫然和无措。
他们迫不及待退出脑域。
然后和外面正在被姐姐捏着手教写名字的小和尚撞了个正着。
空冥：“……妖怪吗？？”
白小曦：“……小和尚？”
小妖：“陛下，爸爸都生小弟弟了吗？！”
北玺：“……”
两方会晤，对对方的存在都陌生极了。
等彼此都冷静下来后，在看向北玺的目光就变得奇怪起来。
两株草委屈于北玺背着他们又养了新的崽。
小和尚生怕姐姐是被小妖怪给寄身了，嘴里嘀嘀咕咕不停念着含糊不清的驱鬼诀。
“可我们不是鬼，你念这个真的有用吗？”
白小曦好奇地戳戳空冥手上的佛珠，毫发无损。
空冥：“！！！”
师父，山下的妖精都好腻害！连开过光的佛珠都能碰！！
小和尚过分震惊，以至于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自己的佛珠，又看看姐姐手腕上的两株草，懵了。
北玺好笑地拍拍他的头：“不要开小差，先把名字再写十遍，写完了你们再慢慢认识。”
被拆穿了一丢丢小心思，小和尚白嫩嫩的脸蛋泛着羞红，却也只能老老实实捏着笔，埋着头努力的在纸上留下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
等他安静写字，北玺这才认真观察自己手腕上两个小家伙的状态。
安魂草身上漂浮的星尘似乎更多更密了，草叶愈发细长，根茎上的土壤也似乎松软许多，像是重新孕育了新的生机。
但这显然还只是表象，毕竟一整个小世界的生机，是需要数千万年才能够彻底恢复的。
即使有了神明的帮助……它也还只是一颗安静无声的死星。
“姐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安魂草细长的草叶轻轻缠绕上她嫩白的指尖，以往甜糯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明晰。
“我有你和一整个世界的陪伴，并不孤独。”
她依然不愿意化成人形，在这片真正孕育了自己，和那个小世界格外相似的本源世界中行走生活。
北玺也不强求，她总是把所有的选择都交给对方，无论对错，无论结果。
于是小妖的选择和白小曦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