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宏顿时明白，老区这话是为谁问的了，十有八九是给那个女孩问的。
乔薇在旁边陪着，也看清楚了老区的口型。
她默默起身，拿了酸奶和果汁，客气地走到女孩身边。
那女孩抬头，惨淡地摇了摇头：“谢谢，我不喝。”
乔薇也没强劝，将饮料都放在她旁边，轻轻说道：“那我放这儿了，渴了就喝点。”
葛宏却半点都没有要劝慰的意思，反而像闲聊似地跟老区唠叨：
“服药是可以改善情绪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轻易还是别自杀了，人活着时不管多像个人样，自杀的样子都是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比鬼强不到哪儿去。”
“你别看电视里有些美女自杀的场面挺凄美的，那都是假的，骗人的。”
那女孩听了身子一抖，终于回了点神。
老区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故意问道：“怎么个难看法，你倒是说说。”
“咱们都知道跳楼的样子很惨，可是吃安眠药也好不到哪儿去，反正不管是跳楼还是吃安眠药，死的时候，那都是屎尿齐喷。”
乔薇：……
那女孩肩膀明显又抖了抖，样子有点惊惧，孙教授假装不信，追问道：
“真的那么惨？那跳水呢？割脉呢？”
“一样很难看啊！因为人失去意识的时候，脑子它自己是不想死的，那它就会控制身体，疯狂挣扎，你想想，那种死像能好看得了吗？”
正在做药的张小二也被这个奇葩兼惊悚的话题给吸引住了，手上的活都停了，插嘴问道：
“那冻死总行了吧，人都冻成冰了，还挣扎什么挣扎？”
这回孙教授倒是给抢答了：“错，这个我知道，冻死的人在临死之前会脱衣服的，因为会觉得热，衣服都脱了，你说别人看到尸体时，好不好看？”
张小二讷讷地道：“还会这样？”
女孩子这时手都抖了，无意识地拿起刚才乔薇放在旁边的饮料，只是在手里来回捏着，并没有喝。
葛宏这时已给老区做完针灸，见状拿起一个柚子，塞到闲下来的张小二手里。
张小二以为葛宏这是要请他吃柚子，不爽地把头扭到一边：“我才不吃这东西。”
葛宏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想得美，现在是工作时间，吃什么吃？”
“我是让你把皮剥了，一会儿炖汤。”
张小二：……
他没好气地嘟囔着：“柚子还能炖汤，黑暗料理吧？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你说不是人吃的，那你别吃不就完了。”
葛宏把柚子塞到他手上，又吩咐道：“去洗手，剥干净点，白丝都剥掉，不然会发苦。”
张小二憋着一口气，把柚子拿过去，泄愤地抠开一块皮。
他一边剥，一边想着，回头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家里老汉打消了送他来这当廉价劳工的念头再回来？
特么地在这儿干下去太丢人了，要是传出去，他在这一片可真没法混了。
看着葛宏与张小二之间的相处，孙教授他们没来由地放松了心情，笑吟吟地看着。
葛宏亲自去了厨房，取了事先泡好的鸡肉，用砂锅加了各种佐料慢慢地炖起了柚子鸡。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调料，二十分钟之后，老区身上的针还没取下来，一股浓郁的香味便从小厨房里传了出来，溢满整个诊所。
孙教授扭头闻了闻，笑道：“看来咱们今天有口福了啊，没想到小葛还有这手艺？”
“嗯，味道不错。”身上带着一堆针的老区也被这味道勾起了食欲。
张小二狂咽着口水溜到小厨房门口，探头看了一眼，正被从厨房里出来的葛宏撞个正着。
葛宏扫了他一眼，“张小二，你说的，这是黑暗料理，不是给人吃的，我就不请你吃了。”
张小二很想拂袖而去，干脆果决不拖泥带水，可是香味越来越浓郁，让他心里天人交战着，果决不起来，也干脆不动。
吃，还是不吃？
葛宏这边已经开始往一张厨房旁边摆碗筷了，还真没给张小二准备。
张小二自己跑去厨房拿了副碗筷，弱弱地往桌上放好，腆着脸说道：
“老板，咱们说好的，你这儿管饭，你不管饭我回家老汉也不让我吃饭。”
葛宏无语地摇头，懒得再搭理他，走过去给老区拔针。
老区他们在旁边一边喝着乔薇帮忙沏的茶，一边乐。
孙教授则笑道：“小葛，省博那边上个月新展出一批古董，有几件是从古都省借的，再过半个月就还回去了，你抽空去看看。”
葛宏鄙夷地撇了撇嘴：“有什么好看的？宣传得挺好地，实际不是那么回事儿。”
“别的不说，就那个宣德青花云龙高足杯，那就是个复制品，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古玩市场跑几趟，虽然现在漏少，也不是绝对捡不着。”
孙教授愣住了：“不能吧？那个杯子我可是看过的，是真品无疑，上边是妥妥的苏麻离青料子，错不了。”
葛宏见他如此笃定，也不争辩，只是看上去兴趣缺缺的，兀自去了厨房揭开汤锅。
这回张小二很自觉，主动帮忙盛饭。
老区穿好衣服，见孙教授有点不安稳，有些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孙教授忽然就站了起来，戴上帽子就往外走，连饭都不吃了。
“小葛，我有点事先走了啊，你们自己先吃吧。”
葛宏追出来，见到孙教授几人匆匆走下台阶，风一样地上了一辆面包车。
乔大富奇怪地摆着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吗？我还特意准备了酒。”
乔薇却想到了什么，暗暗用胳膊肘撞了下葛宏，猜测道：
“你刚才说那个宣德青花杯是复制品，孙教授说不是，是不是这里边出了什么岔子？”
葛宏面色微沉，没摇头也没点头：“我也不清楚，有可能是吧。”
小两口想到这中间可能发生的种种事情，难免有了心思，吃得都不多。
倒是便宜了张小二，这个说好不吃的人，却吃得最多。
他不只吃了一碗肉，还喝了几碗汤，最后撑得肚皮溜圆才罢了手。
葛宏没闲心跟他斗嘴，坐在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看孙教授的微信。
那上面的聊天内容还停在一周前，当时孙教授还说，这次从古都省博借来的东西其实是换来的。
江左省出了几件特一级青铜器，才从古都省换了这一批东西，展出结束，还要换回来的。
具体的细节和经手人孙教授并没有跟葛宏说过，所以葛宏也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真有什么猫腻，孙教授和张守璋会不会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