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元桢心里一震，颤了颤，不过他还是很快恢复了平静，反问道：
“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尊重古人传下来的文明瑰宝，可是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吓不倒我。”
葛宏笑了笑：“行，既然你不怕，那就进。”
罗家纯让开半边身子，让翁元桢走了进去。
翁元桢恨不得把葛宏骂死，可他怕葛宏又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让他当众丢脸，于是他强忍心中怨恨，向洞内走去。
走至半路，一阵风从洞口处刮了出来，刮过洞壁时，发出呜咽的声音。
要是平时，翁元桢是不会在意区区风声的。
可是这一次他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呯呯狂跳起来。
惊慌中，一只手抓住他，他身体一颤，下意识往后缩，等到看清来人是磊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来，他便发现，除了许凤山和郭队长，其他人都揶揄地瞧了瞧他，说白了，就是在嘲笑他！
翁元桢真气啊，一天时间被嘲笑几次，简直是奇耻大辱！
齐亮匆匆回头，不阴不阳地道：“翁馆长，大白天的，这么多人都在呢，你一个大馆长还怕进山洞？”
“不至于吧？咱们就是干这行的，区区一个山洞而已，又不是什么古怪的大墓……”
后边的话他未说尽，听上去却是意味深长。
三言两语之间，齐亮又噎了翁元桢一回，这次，可是连郭队长和许凤山都在场。
许凤山和郭队长没搭理他们这些人的口角，两人全都打着强光手电，打量着那一排排整齐摆放的佛头和一个佛像。
从一些佛头上边残留的厚厚积灰来看，这些佛头真的在这儿埋了好多年了，怎么看，都不像是造假的人在这儿埋的地雷。
齐亮早在进来时，便第一时间扑到了一整排佛头面前，伸向佛头的手都在颤抖：
“我的天，这是文珠菩萨啊！”
“这，这是金刚力士佛啊！这是我们龙门石窟里丢的！”
许凤山给了他一个不客气的白眼，反问道：“金刚力士佛怎么就是你们的了？”
“龙门石窟里确实有个金刚力士，不过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在极南洞发现了。”
“那个佛像也确实被人盗凿下来，只是没来得及运走，总之，东西还好好地在你们古都省，你上这儿乱搭什么关系，敢情金刚力士还有双胞胎兄弟？”
齐亮自然不服，抗议道：“这个佛头的神态线条和细部，与我们那边石窟里的金刚力士几乎一般无二，说不定就是一批匠人作出来的，我说它是我们龙门石窟里丢的，这话没毛病吧？”
许凤山连理他的兴趣都没了，直接问郭队：“你们的人和设备什么时候到？”
“事不宜迟，最好尽快把这批东西运走，免得夜长梦多。”
葛宏呲笑一声，冷冷坐在旁边，等着风起。
这个老家伙！真是逮着便宜就抓着不放。
果然齐亮和张副馆长等人全都强烈反对，抗议声充斥着整个山洞，不绝于耳。
“许主任，国博有国博的立场，可你们也考虑下我们地方博物馆的难处嘛！”
“我们馆里的展品数量和种类都很不足，严重影响我们省的人文发展。”
“这些佛头这么多，我们也不多要，怎么也得给我们河西省留一个吧。”
许凤山反问：“这些佛头是在江左省发现的，跟你们河西省有什么关系？”
“许主任，这些佛头跟我们省还真有点关系，想当年我们省前都督就在阳梨山打游击……”
河西省的人再次把他们那位老人家抬了出来，这回许凤山果然哑火了。
他不爽地道：“这件事等我师兄到了，大家一起商议吧。”
“至于你，齐亮，你就别闹了，全国这么多省份，数你们古都省古董最多，一挖就是古墓，一捡就是秦砖汉瓦，你们那库房里都堆不下了，又没有足够的人力和资金修缮维护，何必再跟我们抢？”
齐亮一听就恼了：“许主任，你不就是想说我们古都省穷吗？”
“是，我们古都省不受重视，还经常受到地域歧视，没你们京市国字号那么尊贵，无论是资金和人力都有不足。”
“那么你们作为国字号，有尽过扶助基层博物馆的义务和责任吗？”
“你们一个调令，就能堂而皇之地把我们的宝物借走，说是借，还不还，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这些佛头肯定有不少是从我们那边的石窟里流出来的，现在我们只不过是想迎回几个佛头，这个要求过分吗？”
“想证明佛头是从你们古都省流出来的，你们总得提供详实的证据吧？”
“有数据支持，我们还可以考虑，如果没有，那么这些话就没必要说了。”
“至于说我们国博占用资源的事，这个你要理解，国博里的珍宝代表的是我们整个国家的历史和文化传承，是我们国家对外的一个门面，也是我们聚拢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的一个渠道。”
“我们国博承载着这么多的责任和担当，我们也有为难之处，势必需要基层博物馆给予一定的理解和支持。”
齐亮焦躁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国博总得给我们地方一点生存的空间吧……”
齐亮与许凤山吵了几个回合，硬是没让许凤山松口。
这时翁元桢也插入了战团，虽然他没有齐亮那么强势，该说的话他却不能不说。
东西是在江左省发现的，他要是二话不说，由着国博把佛头全部运走，那他个省博馆长的位置就更坐不稳了。
他要是敢这么做，肯定会有人骂他拿着江左省的东西讨好国博的人，给自己谋取好处。
于是他也抗议道：“许主任，佛头是在江左省境内发现的，我们省博有权留下一半佛头，不然这事我没法跟省内各界人士交代！”
他说的话算是事实，就算许凤山是国博的人，也没道理一下子把别人家里的东西给搬空了。
国博再牛逼，也没有把雁过拔毛拔到秃的道理！
传出去了，国博肯定是要被骂的。
许凤山却沉得住气，反问道：“翁馆长，真不是我不替你考虑，是我不放心啊！”
“万一你们那儿再出个长着反骨的研究生，导致这些好不容易找回的佛头再次被替换，那损失不就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