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强子是在去给刘黑子的海鲜摊送货的路上遇见黄穗的。强子拉着一三轮车鱼货从海边到刘黑子出摊的菜市场,来的路上就看见黄穗孤独无助地靠在马路边上的墙根下。任凭灼热的阳光暴晒就在那无声无息地靠着。

强子因为今天送货晚了,着急赶路。匆匆忙忙地撩了一眼就过去了,给刘黑子卸完货收了角钱,在刘黑子的摊位上给大罐头瓶子倒满了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子,这才悠哉悠哉地往回骑。

路远这时候正在码头归落废纸壳,强子在想他是外面买几个包子,还是回小院煮一碗过水的面条吃。正好经过黄穗靠着的路边,他看到那个人还在那傻傻地呆着。强子想这么热的天,晒久了会中暑的,看那人的样子估计是遇到难处了。

他想了想还是蹬着车过去,强子想出来混都不容易,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直到强子把黄穗领到家里,他都没发现黄穗是个姑娘。留着短发,上身穿了一件军绿色长袖外套,下身一条的确良的长裤,脚上一双露着脚趾头的胶皮鞋。要不是她目中无神,身上还算干净的衣服,强子还以为这是个要饭的呢。

强子上前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吧!不能在这里晒着了,这么热的天气,会中暑的。

黄穗看着眼前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有气无力地说:“我饿,还渴。”

强子赶紧在车把的兜子里把罐头瓶子拿出来,说道:“给你说,凉白开,喝吧!喝完水你跟我走,我给你拿上几个包子。”

喝完水的黄穗麻溜地上了强子的车,强子一边蹬车一边问她:“你是哪来的兄弟,来投亲还是出来找事做啊!”

黄穗只顾低着头坐车,凭他问什么,就是不说话。

强子一想,这也是一枚怪人啊!自己今天做回好人,一会买几个包子给她自己还得去码头和路远汇合。

买完包子,强子说:“小兄弟,我问你话你也不说,但是我要去干活了,还有一哥们等着我呢!不管是投亲还是靠友,咱们都得分手了。”

黄穗拉着强子的车把手,闷声说:“我没亲戚也没朋友,谁让你把我领这来吃包子的,我得跟你走。”

强子嘿的一声说:“小兄弟你这样就不对了,我是怕你被晒个好歹的。好心好意地领你来吃饭,怎么你还赖上我了不成。”

黄穗不讲理地说道:“对呀,谁让你叫我的,中暑我愿意,你想当好人就得好事做到底。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只能跟着你。”

强子和黄穗掰扯了半天,黄穗就认准了强子,一定要跟他走。强子一看在包子铺门口也说不明白,就发狠地对黄穗说:“行哥们今天算栽你手里了,你等着,会有人收拾你的。”

强子一箱自己也不能拉着这个倒霉孩子去码头啊,从码头回来还要拉满满一车的旧纸壳。这在带个人算怎么回事啊!远哥肯定会说他是烂好人,净做些不靠谱的事。

强子想了想还是觉得拉着一个人去码头会耽误拉货,反正离家不远,索性把她拉倒小院去,等路远回来了再看看怎么办。

善良的强子没有去想自己帮的这个人是个坏人会怎么办,此时他也忘了他和路远的家当,攒了好几个月的钱都放在家里的柜子里。虽说是一件旧衣服裹着塞到柜子最里边,可真的有一个贼光临的话,很容易就会被翻出来的。

强子把黄穗拉回家,对她说:“你先在这呆一会,我要去码头干活。呆够了想走记着把门给锁了。”

黄穗看着眼前朴实的小伙子,心里忍不住要发笑。这得是多么大条的一个人,领着一个陌生人进了家,就放心大胆地走了,相信自己不是坏人啊!

黄穗是无奈之下才离开盖城的家,扒了一个拉稻草的拖拉机三转两转地到了滨江。

黄穗已经忘了自己是哪里出生的,大概只有一岁多一点母亲就带着她来到盖城继父的家里。母亲嫁给继父没有几年人就没了,继父对她虽说算不上好,几度想着把她送给别人去抚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直没送出去。母亲和继父一起生活的几年并没有生下别的孩子。具黄穗姑姑(继父的妹妹)的说法,继父之所以没有把她送走的原因,是因为继父怕娶不到媳妇老了没人给他养老。所以犹豫了几次还是把她留在了家里。

大概黄穗八九岁的时候,继父和一个寡妇组成了一个家庭,寡妇带来一个六岁的男孩。于是把黄穗送走的事情又提上了继父的议事日程,可是没有一年,继母生了一个弟弟。黄穗的年纪看弟弟正合适,还可以在家里烧火做饭。就这样继父继母觉得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儿还是有些用处的。等过几年在大一些,想送走又没有谁家愿意要了。

收养孩子的人家都愿意要岁数小的,这样会和养父母更亲。像黄穗十几岁的年龄,什么都懂,很难培养彼此亲密的感情。在大几岁就可以搞对象嫁人,成别人家的人了。收养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成长环境,黄穗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她没有长大之前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担惊受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继父继母会把自己送给别人。等长大一些又在担心他们会把自己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给他们换回一笔彩礼。

然而黄穗还是想的太乐观了一些。其实继父继父确实也想过要把她嫁出去换回一笔彩礼钱给继母的儿子娶媳妇用。可在这之前,好喝好赌的继父在一场赌局中被人做了手脚。输光了口袋里的钱不说,还借了利滚利的高利贷。输急眼的继父彻底失去了理智,家里唯一能拿得上台面的只有这个女儿了。

于是女儿成了牌九桌上的最后赌注,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赌徒之所以称为赌徒,是因为赌的都是必输的局。遗憾的是这样的局几乎每一个局外人都能看的明白,只有赌局里的人还认为有翻盘的希望。所谓愿赌服输大抵是没有了拿出来赌的筹码,不得不认输罢了。

知道赌场上的赢家去了家里假模假式地要带黄穗过门,可怜的黄穗才知道自己已经做为筹码被继父输给了一个四十多岁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一个人。

继父没有想到,一直柔软的像一根面条一样的女儿面对这件事居然态度异常坚决。黄穗直接站到大街上,披头散发地把继父继母和那个来领她的老男人一顿臭骂。还要拉上继父和领她的那个男人要去派出所讨个说法,问一问政府这算不算买卖人口。

赌赢了的老男人见事不好,只能落荒而走,临走对黄穗的继父撂下了狠话,三天之内乖乖地把女儿送到他家里,否则后果自负。

被街坊四邻劝回家里的黄穗不但被一家人冷嘲热讽,晚上更是被继父绑在小厢房里一顿毒打。要不是继母带来的那个弟弟半夜里偷着给她解开绳子,让她赶紧快跑,她都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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