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空静静看着他。
“我不明白你在笑什么。”
卓青云笑不动了，慢慢停了下来，指着马德空道:
“我笑你竹篮打水一场空，笑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你说的不是你自己吗？你是死也不认这契约了？”
“认啊。我现在就按着契约，跟你重新商议两峰的未来。”
马德空问道:“你认为天罚降不下来？”
卓青云怒目圆睁，吼道:“没违反契约，那便无从天罚，天也是讲道理的。”
马德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原本打算留你一命，放你离开。
但你既然不讲理，那我只好与你讲讲道理。”
八峰峰顶，浓密的乌云盘旋。
马德空五指朝天一抓。
一道粗壮的银白闪电，似乎被他一把抓了下来。
紧接着一道轰隆闷雷，在头顶的天空中炸响。
卓青云吓得往后跳了两步，看到全身无恙，他又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枭雄的心脏就是比一般人强大。
“哈哈，这不没事吗？姓马的，你别装神弄鬼？你到底要干什么？”
卓青云话虽这样说，但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些胆寒了。
徒手抓下闪电这样的实力，他自己可办不到。
难道马德空的实力，已经突破至空玄半神？
马德空手中抓着粗大的闪电，闪电在他的手中噼啪作响，扭动如一条银白的巨蛇。
马德空朝着卓青云一步步逼近。
卓青云步步后退:“马德空，你要干什么？”
他一个趔趄，手中的契约文书掉落地面。
马德空左手一伸，接住契约，然后将右手拿着的闪电按在了契约上。
“他这是在干什么？”观众席上窃窃私语。
“不知道。”
卓青云目光露出惊骇之意。
闪电被契约文书吞噬。
那个血祭神印从纸上漂浮而起，如同活物，有闪电的亮光在它体内噼啪作响。
契约文书上，有卓青云的名字，还有他的指纹。
此时，它们也被神印拖曳着，漂浮而起。
血祭神印变得很大，升到了卓青云头顶，如同一片云将他笼罩。
卓青云仰头看着，惊惶地大吼:
“马德空，你疯了，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讲道理吗？”
马德空摇摇头:
“你自己去和祂讲好了。”
轰！
神印中闪电轰出。
卓青云身影急退。
众人只看到一道灰影闪过，卓青云已消失在原地，朝着远处遁去。
马德空不慌不忙，看着空中的血祭神印。
血祭神印中，卓青云的名字和指纹蠕动起来。
指纹如同湖面波动，名字跌入指纹中，溺水一般扑腾。
十来个呼吸后。
那名字方方正正的三个字，渐渐变软，熔解，凝结成一个人的形状。
突然间，那人形变得凝实，变成了卓青云的模样。
“救命，救命。”
卓青云双臂挥舞，呼救。
可谁人敢来救他？
指纹蠕动，一圈圈勒在他脖子，胸腹上，越勒越紧。
拖着他向着指纹漩涡的深处沉没。
慢慢地，卓青云只剩下半个头露出湖面。
一道道闪电从神印中击出。
最后整个神印和指纹漩涡，同时向内坍缩。
轰！
血祭神印和卓青云同时炸了。
烟消云散，卓青云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天罚，这就是天罚。”许多人喃喃低语。
“但这不是天降下的惩罚啊。”有人不解。
“傻瓜，你不懂，人也是天的手段之一。
这种小事，难道天还亲自出手？
马长老这样的强者，某种意义上，已经是天意的代罚者了。”
众人窃窃私语，惊呼山海宗又要变天了。
“也不知掌门那边，究竟是什么意见？”
“多年来，他纵容八峰侵吞七峰。而如今，八峰被一朝吞并。他不知作何感想？”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一道光芒急掠而来。
数息之后，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站在了众人面前。
“传掌门手谕。”
“七峰马德空长老，统领八峰所有领地。
八峰门下弟子，愿留则留，不愿留则可并入其它各峰。
各峰不得推脱，务必收留。”
马德空上前接过手谕，朝一峰所在的东方拱手致谢:“谢掌门。”
青袍男子转身即走，并不停留。
那些原本指望掌门能来劝劝的人，失望叹息。
八峰的弟子们，则更是个个垂头丧气。
八峰从此被除名，原有领地并入七峰名下。
八峰弟子的去路便成了问题。
八峰弟子几乎都辱骂过七峰的人，有的甚至还辱骂过马长老。
如今，他们怎么还可能留在七峰？
峰顶上立马热闹起来。
数百人的原八峰弟子，纷纷拜入五峰、六峰、九峰、十峰。
这几峰的峰主，平白多了这许多弟子，自然开心。
这些弟子人人都是铭文主祭以上强者，外派出去能给门下带来收入，自然是越多越好。
“马兄，恭喜七峰再度崛起，这是旷古难有之功勋，天地齐贺之千古荣耀。”
“谢谢。”马德空面色如常，不以为意。
四峰的余清河过来，冷哼一声:“老东西，藏得这么深？本以为你是个软蛋，没想到竟是个装猪吃虎的狠人。你厉害。”
“余长老，你过分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马德空连忙解释。
余清河广袖飘飘，御风而去。
三峰的峰主冷彬，一只眼睛藏在长发下面，另外露出的一只独眼看了看马德空，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飞走。
“老马，空了来我六峰喝酒。”
六峰峰主刘伶醉眼惺忪，抱着酒葫芦，步履蹒跚御风而去，让人怀疑他会不会一头从云上栽下来。
五峰林庚，九峰田诚，十峰孔富，又嘿嘿笑着上来道贺。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打发走了。
整个八峰再次清静下来，只有马德空师徒五人。
“从此，没有八峰。这座山，便叫‘碎云峰’吧。”
“是。”
袁一圈、邓琳和陈炀，三人面面相觑，才知道早上师傅不是在吹牛皮，而是说了灭八峰便真的灭了八峰。
大家也才知道，大师兄不是因为他懦弱，不敢与人争斗。
而是因为他在修“拙”字。
“师傅，您老人家当年为什么故意退缩，佯装不敌，让八峰处处欺凌？”陈炀忍不住问道。
马德空嗔道:“什么叫我故意退缩，佯装不敌？我就没反抗过好吧？”
众人无语。
袁一圈对常宽道:“大师兄，你怎么也沉稳如老狗？
你好歹跟兄弟们通一声气啊？
搞得兄弟们这些年，为师傅操碎了心。”
常宽脸红了起来，有些无奈道:“师傅让我修了这拙字诀之后，我便感受到了拙的好处。
倒不是自己变笨拙了，而是感觉到了，拙是另一种强大。
当你领悟到拙的妙处时，你的强大不需要其它人的恭维。
世间的嘲弄，反而磨砺着你的修行。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人的不理解与羞辱，反而成了一种有益的激励。
师弟你入门的时候，我也想给你说说的，但我能怎么说呢？
我说了，你会信吗？
‘兄弟，咱师傅厉害得很，大师兄我也厉害得很。
但是我们现在有苦衷，不能对外展示力量，要忍着，要藏拙。
别看八峰现在跳得欢，早晚给他们拉清单’。
师弟，你觉得你会信吗？”
袁一圈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才不得不承认道:“我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