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散步

“说说吧,你这几天为什么突然对未央出击了?”冯晓飞转回话题。

“三月份那次英雄救美后,我们都看得出,囡囡对你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只是前些日子,我也看得出,你虽然也很喜欢囡囡,但还很矜持,跟囡囡谨慎地保持着一定距离。怎么突然就变了?”

刘振华看着墙上挂着的周惠敏年历,默然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没什么,我就是想正儿八经地谈一次恋爱。”

“正儿八经地谈恋爱?难道以后谈的恋爱都不正经了吗?”冯晓飞不明白意思。

刘振华没有出声,突然问道。

“飞哥,决定了吗?过两天去南鹏找订单。”

“决定了。中午太平庙喝酒时就定了。我冯晓飞说话算数。明天就去厂部请假和开介绍信,然后去办边防通行证。不是都请熊哥帮忙打招呼了吗?”

“好,定了就好。”刘振华也往床铺上一躺,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灰白的天花板。

“不记得是在哪本杂志上看过一句话。一位战场英雄说,他其实最不愿意的就是上战场。”

“哦,为什么?他都是战场英雄了,肯定不是怕死的胆小鬼。”

“他说,他不愿意上战场,因为一上战场就会双手沾满鲜血。没有哪个正常人喜欢杀人。可是不上战场,又如何履行保家卫国的责任?”

冯晓飞听出点意思来。

“华子,你这话里有话啊。我琢磨了一下,是不是说,有时候为了履行某种责任,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

刘振华反倒坐起来,拿起一本书,笑着说道:“人啊,总是会身不由己,心手不一的。随心所欲,只能是个笑话。飞哥,你睡一会吧。到时候我叫你。”

“神神叨叨的。我先睡会。”

冯晓飞扯了被子一角,盖住肚子,眯上了眼睛,嘴里继续说道。

“刚才熊哥说,被抓的黄毛叫黄保家。他哥哥黄卫国是这一带小痞子的头头。弟弟被抓了,哥哥十有八九晚上会来闹事。我得养足了精神,重拳出击!”

刘振华躺在床铺上,若有所思。

晚上六点钟,天还很亮,但是天峰厂广场附近,人头涌动。

在篮球场这边,全是厂里的工人师傅、退休老师傅,还有家属们。

吃了晚饭,大家习惯出来走一走,然后聚在这里,扯扯闲篇,唠唠家常,等到七八点钟的时候,再回家去洗澡看电视。

有路灯的一角,摆了四张小桌子,八位老师傅摆上了象棋,正在捉对厮杀。每一桌棋局都围了五六个人。

有观棋不语的真君子。也有嘴巴叨叨,比下棋人还要着急的。他真不是小人,只是嘴碎又心急。

篮球场上,最后几个练球的人也收起篮球,结伴回去。再晚点,食堂的饭菜要收摊了。赶不上食堂里的晚饭,就得出去吃,那就让本来就瘪的钱袋雪上加霜。

在广场那边,就要热闹得多。

年轻工人,还有厂家属里的年轻人,男男女女,都聚在这里,讨论着是要看大炮筒还是去滑旱冰。

不过人数更多、更活跃的是厂子附近村里和街道的年轻人。这里是曲江市城乡结合部,往里一点归市区街道管,往外一点属于市郊乡镇。

附近的年轻人都喜欢来天峰厂转悠。因为这里地方宽敞,有大炮筒,又有旱冰场,广场上一角还被挂上彩灯,围成一个露天舞厅。

以前天峰厂大门紧闭,不允许外面的人随意进出。现在不行了,厂子没落了,没钱了,会场、商场和广场都被承包出去做电影院、旱冰场和露天舞厅。

既然承包出去,就得敞开大门,让别人进来玩,要不然卖不出票去,谁也不愿意承包了。

露天舞厅的两个音箱动次动次地响了起来,搭在周围的彩灯也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灯光也不是很亮,就算隔得不近,也只能把对方的相貌看个模糊。

“月朦胧,鸟朦胧...”

凤飞飞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早就等候多时的男女们结成一对对,挽着舞步就滑到舞池中间去了,然后一转一滑地跳起慢四来。

几个退休老师傅从旁边走过,看到影影绰绰间,男男女女搂在一块转来转去,只能恨恨地骂一句:“世风日下,流氓!”

接着滑冰场大门的霓虹灯亮起来,场子里面的喇叭也响起来。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任小哥还没把一句歌词唱完,隔壁电影院大门口响起席琳.迪翁缠绵悱恻的歌声:“Youhaveetoshowyougoon...”

“真热闹!只是这滑冰场和电影院有点针锋相对啊。”明未央有点小兴奋,她左右看了看,转头对刘振华说道。

跟刘振华一起在厂区到处散步,暴露在众多叔叔伯伯、婶婶阿姨等熟人面前,让明未央即害怕又有些小兴奋。

虽然有冯晓飞在后面当电灯泡、打掩护,但是明未央知道,自己的行径,会在回家之前传到母后大人的耳朵里,然后就是一场暴风骤雨。

但明未央不怕,只要能和华哥在一起走一走,她什么都不怕。反而还期待着把事实摆在妈妈面前,看她到底有什么反应。

青春少女们的叛逆心态,很难捉摸。

“因为滑冰场和电影院的目标客户群,非常相近。”刘振华答道。

“目标客户群?”明未央不大明白。

“爱去露天舞厅的多为中年人,喜欢去滑冰场和电影院的多是年轻人...”

“哦,所以说滑冰场和电影院互相之间会展开竞争,但是跟露天舞厅不会有竞争。华哥,你好聪明啊。”

“未央,你也不差,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跟在后面的冯晓飞,翻了个白眼。

三人信步走到电影院门口。这里灯光通明,人头涌动,尤其是售票口,一堆的人在那里排队买票。

下午抓流氓的两个民兵,这会换了日常衣服,在维持秩序。

“不要挤,再挤丢你出去!”

“都有票!越挤越慢。”

看到这情景,冯晓飞忍不住说道:“以后我有钱了,一定去搞电影。你们看看,这看电影的人,真多。这是来看电影吗?都是来送钱的。票钱十元,差不多一天饭钱了,也挡不住他们送钱的冲动啊。”

“未央,我们去看电影?”刘振华转头问明未央。

“刚上映那天我们不是看过了吗?”

那次还是未央主动,说为了感谢自己救她,请自己看电影。

就是那场电影,两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只是前世的自己好面子,又没有什么信心,一直扭扭捏捏地,进展缓慢。

结果到最后...真是个大傻子,蠢不可及!鄙视你!

“再看一遍呗。”赵似说道,“上次看完你说很精彩了。看的时候你抱着我的胳膊哭得哗哗的,还问我愿不愿意‘YouJumpIJump’,我稍微回答地迟了一点,你就咬了我一口。看完电影牙印都还在呢。”

“我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哪有什么牙印。看完电影出来后我看过的,没有了。再说了,谁叫你迟疑了。”

明未央嘟着嘴争辩道。

“妹子,你感动,我也感动。你可以哗哗地哭得肆无忌惮,我一个大老爷们,得忍着。两只眼睛都忍痛了,突然间你问我话,肯定得有个反应时间。也只是恍惚了几秒钟,我很坚定地回答愿意,非常愿意。”

“嘻嘻,算你过关。不过我不想再看了。人这么多,里面的味道不好闻。”

“那是。吴财主只顾着搞视听设备去了,通风设备没舍得搞,空气确实浑浊,不好闻。我们去跳舞。”

“我才不跟叔叔阿姨们跳。”

“那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去跳舞?”

“嗯——”明未央用鼻音轻轻应了一声,娇羞地低下头。

“啊呀,”跟在后面的冯晓飞实在受不了,终于爆发了。

“你们聊着,我去那边问个事。还有,就在这人多的地方待着,别往偏僻的地方钻。今晚肯定不太平。”

说完,冯晓飞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刘振华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嚯嚯,刘工来了。啊呀,百花公主也来了。”有人在旁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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