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绣楼

虽然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疼的就像是被什么人用锤子锤,但她还是舒了一口气。

看准了位置,她双手合抱住树干,慢慢的往下滑。

等到坐在地上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全都是冷汗。

拍了拍手上的灰,她满不在乎的直起身,按着记忆中来时的路返回了贼窝。

肚子是那么的饿,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中都冒着星星,四肢软的好像是面条,只要稍不用力就会瘫倒在地上,她努力的支起双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好不容易回到了丐帮,眼前的一切依然是那样肮脏且凌乱,和曾经见过的贵人的世界形成了巨大的鸿沟。

她拖着这些东西来到老大的房间,这里还亮着灯火,她便走进去。

老大一见到那些宝贝,特别是那颗闪着亮光的珠子,立刻露出了一副欣然的神色。

他随手扔出来几张钱,于是小丫就跪在地上,像狗一样爬着将钱抱到了怀里。

见到她这副样子,老大笑得前仰后合,就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做的很好,这些就是赏你的。”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赏赐,也是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赞美。虽然这样的语气就好像是在糊弄小动物,但对于她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做的很好,那些人只说她是赔钱货,但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能像三姐姐说的一样,活的很好。

因为这回立了功,她便获得了一床更厚的被子。如今天气寒冷,有了这样的温暖,她也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又练了两日的功夫,老大说镇上有一户富裕的人家刚刚进了一个宝贝,价值连城,应该是从京城送来的。

这件事本应由年纪大的人去,但因为小丫刚刚立了功,便让她过去偷。

这件事的难度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但作为一个小小的扒手,从没有拒绝的资格。

小丫亲眼见过一个人因为不想偷东西被拖出去喂了野狗,也曾经见过偷偷逃走的人又被抓回来掰折了手臂,炖了一锅汤,那是所有人难得的肉食。

她当时也得到了一碗,觉得着实恶心,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只是一个劲的干呕。但那些人都盯着她,说她连这点小事都干不成,若是喝不下,也不需要在这里待了。

天下这么大,但偏偏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家。为了活下去,她只好一鼓作气喝了这碗汤,但后来所有人散开,她便躲在墙角,悄悄搜肠刮肚的吐。

最终什么都没有吐出来,那股滋味就久久的萦绕在心头,好像此生都不会散去。

人吃人,这就是如今的境遇吗?她明白,只要自己反抗了那些人,也同样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可能不像牲畜一样被人对待。

在当天夜里,她便带着小刀和绳索,趁着夜黑风高来到那户人家的后院。

这是一处很大的宅院,里面的装饰甚至比那间客栈还有华美的多,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过的。

老大之所以选在今日,是因为听说今日这户人家大儿子娶媳妇,所有人都张灯结彩的庆贺,没有时间派出太多的人手四处巡视。

小丫如今的功夫已经可以翻过这并不高的围墙,她小心翼翼的攀上去,又从墙上跳了下来。

虽然已经很谨慎,但她他跳下来的时候仍是不小心崴了脚。一股钻心的痛楚从脚踝的位置传到全身,她只能一瘸一拐的向前走。

那些人说这一家的宝贝是一幅画,就放在其中最高的一栋楼里。这是一间三层的小楼,住着这家的小姐。

她猫着腰,在黑暗中悄悄地往前走。远处传来笑闹的声音,好像离他很远,却又那么近,让人有些羡慕,却又觉得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到了绣楼,她小心翼翼的攀上窗户,爬进了一楼。

见到附近没有人,而且只有一间屋有灯光,她便蹑手蹑脚的走上楼梯,向着那唯一一间屋子走去。那些已经提前来看过的人说这里只住着小姐一个人,想必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完全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走到房间的门口,她立刻探出头,悄悄的查看里面的情况,却发觉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目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她立刻一跃而起,用刀抵在那白皙的脖颈前,用很低的声音说:“告诉我宝贝的位置,就是那幅画,如果你敢说谎,就让你首身异处!”

她本以为眼前的娇小姐会慌张,会说不出话,甚至会泪流满面,却没有想到那人只是微微一笑,倒是比想象中镇定了很多:“这东西原本就来路不正,你若想要,就拿去吧。画就在我床头的箱子里,没有上锁。”

小丫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却发觉眼前的女子生的格外凊秀,就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她从未见过如此温婉的女子,这位小姐就像是一阵江南的风,恬淡,优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好。

在这一刻,她愣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美的人,也没有在心中感到像如今一样的震撼。

小姐笑了,依然如同之前那般温柔,望着眼前破衣烂衫的小乞丐,她没有任何的轻视,只是在小丫的胁迫下,一步步走向那个箱子,又取出了画,放在了小丫的手里。

小姐的手是那么柔软而白皙,手指纤细的像只剩下了骨头,在烛光的照耀下,竟然显出几分透明的质感。

小丫将画放到自己的怀里,怔怔地望着小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姐靠着墙,轻轻地咳了几声,脸色一时间被呛的有些红。

她看着那么苍白,那么单薄,就好像只要一阵风就可以被吹散。

小丫看了一眼她,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生了病?"

小姐点了点头,又咳了两声,虽然看着很难受,眉眼间却依然只有恬淡的温柔:“我总是咳,大夫怎么治也治不好,说是找不到药,不过没什么事,我都习惯了,从小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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