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师姐

清云评论里和她称不上熟悉,再加之以前又经历过潇菊和湘竹之间的事,平素见到这样的人,并不愿意多说什么。但是看到师姐倒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便只是点了点头,准备听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师姐长叹一声,又落下几滴泪来:“这回我比武没有拔得头筹,他们就觉得我不适合武宗,想让我去魅宗…我知道,我确实不是最强的,但也绝对不是弱小的,为何他们要这样对我?我一点也不想去魅宗,我和你一样,绝对不想成为那些人手中的玩物!”

是啊,魅宗个地方表面上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听其他的人说,这地方其实就相当于是一个别样的青楼。里面的姑娘虽然也学一般的暗杀技术,但主要还是学会如何得到男人心,这在很多暗杀中都是重要的环节,却也是相当劳心劳力,而且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家掳走,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且这杀手门派虽然管的严,却只是对于那些普通的弟子,至于那些精英者,当然是不守规则,尽是吃喝玩赌。而他们玩的,便是魅宗的姑娘。

清云那种师姐的手,一字一顿道:“凭什么?若是论能力来说,你不在那些男人之下,凭什么让你去?他们自己觉得人家寂寞,就自己上阵呗,为何要找我们?我们来到这里是要活着,而且活得有尊严,不是给人来玩的。难道在他们眼里,这么大的天下全都是青楼楚馆,这天下就是他们玩女人的乐园?”

师姐原本一脸愁容,但是如今见到她这样激动,气也消了大半,反倒轻轻拍着清云的手安慰她:“你别急,我慢慢和你说。我明明不是这些人里面实力弱的,但他们就非得说这里的位置应该留给有能力的人,说白了,就是怕我成为精英弟子,来日有机会当宗主…”

清云一时有些迷糊:“可是这地方原本讲究的就是武力,和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师姐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冷笑:“说是这样说,可是实际上呢?要是我来管这里,还能任由他们像如今一样,借着招弟子的机会满足私欲…”

听到这句话,清云觉得身上忽然很冷。是啊,自己表面上处于安全的处境中,但是,却完完全全没有脱离困境。

无论如何,这门派最高的位置,还是应该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如师姐一样的情况。

师姐的事情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他们有计谋的策划,否则不会这么多年来坐在高位的,一直都是男子。自己就在武宗,虽然女子做这一行确实不容易,但也可以和他们平分秋色,甚至超过他们。况且,他们说女子适合去魅宗,可是如今的宗主,不也是男子?

呵,还真是可笑,这里就和民间一样,最苦最累的事情女子都做,结果到头来是这些人坐享其成。

清云感觉心里又重新出现了那把火,若是有机会,她要把那些这样说的人一个个抓出来,全部烧了。上天赐给他们那张嘴不是喷屎喷尿,是说些有利于所有人的话。

但如今她还不确定师姐到底是怎么想,生怕她和自己在青楼里见过的靠着检举姑娘们想要出逃提升位置的女人一样,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向那些人投诚,才说出这样的话测试自己,便只是一副悲愤欲绝的样子,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师姐依然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就是不想过这种在别人身下讨生活的日子才来到这里的,你知道我为了这一日付出了多少吗?”

师姐和小丫一样,都是出自农家,只是二人略有不同,师姐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因为是女孩,被父母卖给了路过的拐子。

平常的村庄都会让女人不停的往下生,毕竟多生一个孩子就意味着可以多一个人耕田,家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但养大一个孩子是需要付出很多的,父母就会取舍,而被舍弃的,就是在她们眼里没有用处的女孩。

在这些父母的眼里,女孩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在小的时候担任起母亲的作用,去扶养其他年幼的弟弟妹妹,做完全不符合自己年龄的事情。而等到一定的年纪,就像小猪崽子一样,被一定的价格卖给其他的男人。

他们不会给女孩子提供任何的嫁妆,却会将男方送来的聘礼收下,留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然后再虐待媳妇,陷入这样的循环。他们的女儿则会被送到别人家,没有任何的地位,只是不住的生孩子,不住的干活,直到死。

村子里面都有什么好的接生婆,再加上对于产妇的照顾也很少,几乎一半的女子都会死在初胎的生产中,只要翻开地方志,但凡是出现墓志铭的地方,但凡是墓志铭写了女子,就会发现很多人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就草草埋葬,这其中的理由自然是确定的:生产。

虽说那些高门大户的女子被人当做宠物,但至少还可以等待年老的一日儿孙满堂,使唤自己的儿媳;可对于平民女子来说,很多人不但走不过生产这鬼门关,就算走过了,也会面临着被丈夫不断典出去为他人生孩子染病而亡、因过度劳累早逝和在老年因为没有用处而被人抛弃的悲剧。

对于贫穷的人来说,只有活着才是重要的,为了少年人的生,所谓的孝顺不过是空谈,有多少人出于求生的目的,将年迈的父母丢弃,这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而地位更低的母亲,就成为了常见的牺牲品。

师姐生活在这样窒息的环境中,她的母亲即使牺牲品也是加害者,和清云的母亲一样,为了生存,为了讨好丈夫,便将自己的女儿卖掉。

一般的姑娘被卖了以后,就彻底开始了她们悲惨的人生,或是为奴为婢终身没有自由,一生受着主家的打和家中男人的欺辱,到了一定的年龄甚至被主将为了几两钱配小子再受更大的罪;或是被卖到低端的花街柳巷任人玩弄,有可能被人打死、早早病逝,即便有幸活下来,也免不了染上花柳病,在痛苦中等待死亡;又或者成为别人家的童养媳,重复母亲的命运,而且连母亲也不如。

这就是很多女孩子既定的人生,这样的命运就写在他们的人生起点,没有办法改变,没有办法终结,只是一代代的传下去,永无安宁的日期。

师姐的人生原本也会在这样既定的命途之中,只是她运气不错。买她的人恰好就是毒心门的武宗宗主,当时的宗主是位有善心的青年男子,独自带着女儿生活。

见到这可怜的女婴,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左思右想,他决定为自己的女儿攒些善因,让孩子有个顺顺利利的人生。

他和自己的妻子很是恩爱,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他为了养家糊口去当杀手,拼了命才达到小有所成之后不忘接来自己心爱的女人过好日子。

可惜他没有想到,或者他不愿意去想,女人生孩子是在过鬼门关,稍有意外,就是要以生命为代价。

他的妻子,那个可怜的女人,在生产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问题,可就在月子里,却生了一场病,就此撒手人寰,只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孩。

他又气又悔,望着怀中的孩子,第一次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所谓生命的结晶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最爱的是他的妻子,可是妻子却因为生这个小肉团永远的离开了。

宗主一时陷入绝望,但看到这孩子,心里还是不忍,便学着去照顾,小心翼翼地带着孩子长大。

其他的人都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带着这孩子十分不易,劝他找个女人,但宗主是个善人,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便用自己全部的心力照顾这可怜的女娃。

将师姐买回来后,宗主真的将她看作自己的孩子,甚至力排众议,立下从此可以招女弟子的新规。妻子的离世让他对于女子的生产有着天然的恐惧,他希望两个女孩子可以独立生活,而不是依靠着别人,他希望她们只是好好的过自己的人生,不要栽在鬼门关里。

他对师姐和自己的孩子都很好,一视同仁,教了两个孩子很多功夫。只是他因着忧思过度,身子并不好,很多时候也无法完全照顾两个孩子的情绪。

师姐知道自己的出身,便格外努力,生怕坠回那样的深渊;但宗主的女儿不是,她有个爱她的父亲,就以为这天下的男子都是如此,并无戒备,也常常和父亲对着干。

父亲不让她下山乱跑,不让她和别的男子有过多接触,她觉得父亲多事、古板,师姐帮着劝,甚至会殃及池鱼,把火四处撒。她总是和她父亲起争执,两个人都闹得很不愉快,可怜的宗主为女儿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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