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初实在可怜。
身子被折腾得不像样，才准备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一条细细的血缝，要不是曼娘来得及时，她说不定真就咽气了。
口中化开了那颗极苦的丹药，萧雨初才觉得胸口的滞塞感减轻了不少。
这温泉池里的水对疗伤有点作用，曼娘在这山谷里生活，自然对此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当她把萧雨初公主抱起来的时候，后者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直到被放进了温泉池里才松了口气。
曼娘觉得她好玩得很。
“你以为我对你有意啊？”葱白一样的玉指往她额头上重重一戳，留下个手指印。“想得美！”
萧雨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子往温水里沉了沉，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既然跑来救我，说明你应该是看到裴寒的样子了。”
背对着她坐在池子外的曼娘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随后便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里。
一时间，空气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哗哗的水流声。
萧雨初本来体质就弱，又被折腾得够呛，现在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却身乏力竭，困得直想打盹儿。
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那就是查出裴寒失忆的原因。
“听阿满他们说，裴寒从前只有在军营里的时候，才会对下属和兵将们分外冷酷严格。在家人和朋友面前，他一直都是温朗明润的模样。可方才见到他，我却像是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萧雨初在提起从前时，声音都很清朗，说到后面却渐渐低沉了下去。
“我们相识一年，除了初次见面有所误解以外，他从未对我下过重手、说过一句重话。才来合国几天啊，就变成了这副鬼样，真不知道上天是在捉弄他，还是在捉弄我。”
曼娘坐不住了，她扭着纤细的腰身转过来，伸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蹙着柳眉狐疑道:“你当真和他认识？”
萧雨初波澜不惊地推开了她的手，“从我们在草原上第一次见面起，你就该察觉到什么了不是吗？他之所以会掳走我，当然是因为他脑子里有一部分残存的记忆是和我相关的罢了。只不过这些记忆，会随着他每一次的失忆，渐渐淡去。”
提到失忆二字，曼娘那张精致妩媚的面容明显闪过了一抹不自在的神色，她眼神飘忽，看起来是在心虚。
萧雨初学着她的模样，大胆地从水里探出了自己的上半身，伸手托着她的面颊，将自己的脸凑贴过去。
二人的气息交缠混杂在一起，叫那曼娘倏然脸颊滚烫发红。
她被撩得猝不及防，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好姐姐~”萧雨初微微抿着唇角，用娇嗲的语气学她说话，媚起来竟也美得惊心动魄。
“你不是喜欢他吗？你就忍心看着他一直重复不断地失去记忆、一直把你忘记、一直困在十天的时间里，永远都看不见他命途的未来吗？”
曼娘顿了顿，“我……”
“他是个重情义的男人，如果能恢复如初，即便你们无法情投意合，他还是会记得你的好，而不是在某一天提起你时，一脸的厌恶、嫌弃。女子最在意的，不就是自己在心上人心目中的模样吗？”
“你希望做一个能成就他的人，还是想当一个用余生都编织谎话骗他的女人呢？”
萧雨初的蛊惑本事深得沈微真传，她虽然多少会一点催眠术，但是比起沈微循循善诱的本事，她那点小伎俩，显然是不足以拿下这个女人的。
连小白蛇也适时地从萧雨初的身上呲溜地滑行到曼娘的脖颈上，光滑冰凉的黏腻触感让曼娘一阵恍惚。
“我，我想……”
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在心仪的男子心里留有一席之地，她是想过就此长久地独占这个被哄骗成为荒山族的王，可她又没有信心每次都让王只爱自己。
在过去几次的试探里她已经溃败了，未来更让人挫败无望。
尤其是在见过王曾经独自一人的时候，抓狂地想要记起什么却十分无力的样子，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兽，发出悲鸣低吟……
“我想帮他。”
萧雨初上扬的嘴角瞬间一垮，娇滴滴的模样转瞬即逝，再度开口时，语气和往常一样的平静清冷又淡漠疏远。
“我看他好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吧？”
将腰腹的伤口简单一包，萧雨初便从温泉池里跨了出来，将身上湿漉漉的水珠擦干，便开始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往身上套。
昨夜跟裴寒厮混得着实过分了，衣物都被压出了不少褶子，还有很多不明的痕迹留在上头，看得萧雨初脸色青一片白一片。
尴尬。
曼娘没注意到她此时在想什么，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照实跟她说。
“这本来是不允许荒山族人提起的，若是没有今天这一出，我是不会跟你说的。”她伸手一指，透着光的石窟外远远能看到一处被白雪覆盖的山。
“穿过草原往北走，有一处极寒之地，里面生长着一种有着疗愈效果奇好的药果，叫红琅。吃了它的人，不管受多重的伤都会在半日之内恢复痊愈。”
萧雨初将湿漉漉的头发擦到半干，最后用随身带的簪子轻轻一挽，说道:“若是真有这么好的东西，天下人不是挤破了头都来争抢吗？”
“难得你如此明白。”曼娘恍然道，“也是，你善用药，应该是个大夫，该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
她叹道:“那红琅虽然能治人的伤，但是却也含有一种罕见的毒，致使人神识不清，记忆混乱。”
这就是治好全身伤势的副作用？
萧雨初皱了皱眉，疑惑道:“那裴寒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后脑应该受过类似重击的伤害，淤血未散。我还以为，这才是他失忆的原因。”
说起此事，曼娘脸上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脚趾都在抠地了。
“那个啊，是大巫师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给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