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奉莲宝卷

萧华借宿的这村子叫下庙村,村民都是观音庙里的佃农。

百年前这里还都是荒地,还是庙里大师出面主持修建了一条水渠,因此才有这荒地变耕地,加上庙里与府衙里有些关系不浅,这些地都是不用缴赋税的,算是庙产。

百年来,江南地区总有水患,庙里便将这地分与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只收两成租,再无别的,因此有了慈悲为怀的名声。

因此这观音庙在这方圆百里内有极高的威望。

用过晚饭,萧华回到东屋里看书,抬头见桌侧的墙面上有处佛龛,扫了两眼,意外发现这供奉的女佛像不是观音,而是一个穿佛衣的妙龄少女,少女手里捧着一茎玉莲花,脚下是一个莲台。

他一时来了兴趣,左右看了看无人,伸手去摸了摸,佛像是木头雕的,只有双手大小,不过这雕工很高超,人物相貌栩栩如生。

看了会也没看出名堂,却不小心沾了香炉上的香灰,看来这户人家平时都会进香。

香炉旁放了本书,拿到油灯处,看了看。

“奉莲宝卷?”

“三郎,热茶。”

因是穷人家里,只有堂屋里有两扇大门,东西两屋都是内开,没有屋门的,只有一块布帘遮挡。

钟灵掀开布帘,走进来,送上茶水,“早些歇息吧,累了一天了,少看一晚书,也不打紧。”

萧华嗯了声,表示知道了,眼睛却没抬,死死盯着这份宝卷看的极为认真,心中万分惊奇。

这上面的内容,跟今天那个镜月禅师念的佛经一般无二。

当时只因他咬词不清,他听不大明白,此时总算是明白了。

他看了看这份宝卷所歌颂的不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而是观音菩萨的下生,也就是在人间的转世身,奉莲圣女!

再从这里面的内容就能看出,这宝卷邪乎的很,把奉莲圣女捧为人间的救世主,正义的化身,救苦救难的菩萨化身。

这教义的中心就是,大家都要追随在奉莲圣女的脚下,受圣女的指引,为圣女抛头颅洒热血,来普渡众生,拯救黎民百姓。

“一群邪魔外道!”

萧华看出了这本书的问题,想了想却也没敢声张,这观音庙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但兴盛却是这几十年。

他从这些年的京报中,也得知一些许多教派聚拢民众起兵造反的事,其中最大的就有三起,大多都是前朝白莲教分裂出来的子教派做的。

自前朝时白莲教就受官府打压,一度分裂,周朝也是将此教列为重点打击对象,因此白莲教分裂出无数小的教派来,好处是,教派林立,难以统一,不容易形成大势力。

坏处也有,那就是渗透的更深了,也更广了,甚至有的还是当权者。

其中一起就是一个自称弥勒下生的人,还称了帝,建了国,可惜只坚持了半年左右就被官军剿灭。

如今在民间,只要见到那些自称是哪位神佛下生转世的,基本与白莲无异,区别在于这些教都与白莲划清界线,表面上是个正派,还受官府庇护。

有的异教只是图财,赚些信徒的香火钱,这还算好的,有的却是别有用心,意图造反。

将宝卷略看了一遍,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本来想读书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索性收了书本,熄了油灯。

这镜月禅师怕是与这奉莲圣女有瓜葛,而镜月禅师又与这观音庙关系不浅,难怪要收自己为徒,感情这里面有许多故事。

可是他又图自己什么呢?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又没有背景!

背景?他最大的背景可就不是秦红玉么?不会是打秦红玉的主意吧!

会不会是寿宁侯?但秦红玉对寿宁侯的影响力根本没有想像的那么大,还左右不了侯府的事,只有被左右的份。

本想去与秦红玉商量商量,但转念一想,还是回家再说,这里人多眼杂,于是翻身上床睡觉,想了许多事,想着想着睡着了。

秦氏姐妹一起睡在西屋里,半夜里秦红玉从床上惊起,她按住心口,半天才缓了过来。

又做噩梦了!

梦见萧华明年县试不中,却不肯与秦碧玉成亲,坚持要继续读书,她一气之下打了他一顿,结果他跑上观音庙里出家了,而妹妹也在跟着出了家。

万念俱灰之下,她赶上观音庙,要让庙里放人,还没等见到人,她却被惊醒了。

她转头见妹妹在身侧睡的香甜,心中稍定,与她理了理被盖。

又念起梦里萧华决绝的样子,心中就有些火气,抿了抿唇,明日定要训他一训。

因里衣被冷汗浸湿,身上粘粘的,这才起身,想要擦洗一番。

本想喊钟灵,才想起来钟灵睡在东屋,而阿秀累了一天,在一张临时门板搭的床上睡的香沉,没有要醒的迹象,她也没去喊。

只得做罢,明早梳洗也行,只是心中念念不忘,又有些担忧,起身掀开布帘,穿过堂屋,因未点灯,又关了门,根本看不清,摸索着掀开东屋的门帘。

东屋里有前后两窗,透着不算明亮的月光,走到萧华的床前,见他背身朝里侧睡,心中安稳下来,但一念他梦中的决绝表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微哼了声,勉强没有发作,待让他好生睡一晚,明日与他算账!

瞥见他的被子已经落在地上,心中有些埋怨钟灵这丫头,又睡沉了,低身拾起来,与他盖好,见后脑勺正对着她。

她又想起他头顶上骨包的事,不知让镜月禅师驱邪之后,是不是消了下去。

于是俯身探手去摸了摸后脑勺,见那骨包仍在,感觉比以往小了些,认为这是镜月禅师的佛力所致,心情大好。

萧华睡的朦胧之中,感觉头顶有异动,大半夜谁敢会来按自己的脑袋?

屋里只有钟灵,但她怎么敢按自己的脑袋。

顿时一口凉气袭上心头,不会是镜月派来的吧,特别是那个悟智和尚长的跟一个匪徒似的,一脸凶相。

下山时,因当面拒绝了他,那人情绪就有些不对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啊。”秦红玉刚要收回手,却突然被擒住了右手,猛地一拉,失去了重心,又是一抓左手,接着一折,她就成麻花似的被折住了一双胳膊,压在身下。

“三郎醒了么?”

睡在临时小床上的钟灵被这叫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来,探头问了问。

“没,没醒。”

萧华也没有料到会如此,我说怎么如此简单就把这贼人按倒在床上,感情这是个没力气的。

从这声音,他早已经分辨出是谁了,听见对方嘘了声,显然是不想让钟灵发现,两人没敢乱动。

钟灵噗哧一笑:“要喝茶么?”

“不,不用了,你睡吧。我睡了。”

“要起夜么?我与你拿坐桶。”

钟灵还是起身,去找坐桶,结果脚下踩到一只绣鞋,这才感觉出不对来,赶紧抬眼瞧了瞧床上,床幔里昏黑之中有两道人影儿。

但借着昏暗的月光,她拾起绣鞋一摸,这只鸳鸯还是她绣的。

“我去厨里给你热点茶水来。”

坐桶也不找了,赶紧披了件长衣,裹了裹,走出东屋,吱呀一声开了堂屋大门。

“姐,我不是故意的。”

他听到钟灵出去,赶紧放开双手,但只是自己的肩上一痛,“唉,疼呐……哎呦喂!”

“哼,明天我饶不了你!”她总算松了口,冷哼了两声,起身要走。

“哎,哎,等等,你不讲道理啊!半夜偷袭我,咬一口就算了,还要……”一只柔软的柔荑直接捂住他的嘴。

“不让我说,我非要说,你越来越不讲道理了……以前我都忍了,这回忍不得了。”他扣住柔荑,越说越大声。

“别说,再说我饶不了你!”秦红玉冷声道。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他也犟了起来。

“你要怎样?”秦红玉见他发狠,有些着急。

“与我倒个错,这事便算了!”

秦红玉冷哼两声,不理他了。

两人僵持了会,萧华心里那个气呀,这女人天天不讲道理,但拿她没办法。

想想还得靠人家养活呢,一点小脾气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吃软饭不能计较太多,算了,松开手。

秦红玉这才又赶紧起身,只是她没走,而是从地上拾起一只鞋来,照着他的背上呼了过去。

“哎,哎,疼呐!”

他被这鞋子打的生疼。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啊!”顿时大怒。

“唔——”她满腔的怒气尽化成吃惊,力气也消了大半,手中的鞋子也举不起来,掉在地上,胳膊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于是让他成就了好事!

钟灵在厨下热了茶,端到堂屋里,听到东屋里传出的阵阵靡靡之音,听的她脸红耳热,作为长年跟随秦红玉身侧的大丫头,在风月之地也是见过世面的。

她不禁笑出声来,悄悄去西屋张望了一番,见都没醒来,回到堂屋里打着盹挨到天明。

少年红粉共风流,鸡声唱破五更秋。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