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自己的手机打？
舒甜抬起头来，不由怔愣，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公司规定要用座机打电话，要以此作为对员工的考核指标:每天打了多少电话，又有多少是有效电话。
林蔻蔻无语。
当然是因为这破公司的座机被人家拉黑了啊。
她叹了口气，实在不想解释这么简单的问题，只挂出一个标准的假笑:“舒顾问可以自己想想哦。”
说完她就埋头继续打cold call了。
舒甜还真想了半天，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又看，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她的意思是不会是？！
可怎么可能？
hr无缘无故，怎么会拉黑猎头公司的电话？
舒甜竟生出几分忐忑，咬紧唇瓣，又看林蔻蔻一眼，将信将疑地拿自己的手机拨出了姜上白hr的电话。
“嘟，嘟——”
瞬间通了！
那头甚至立刻有人接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个沉稳的女声:“喂？”
怎么可能！
这一瞬间，舒甜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心一颤，手一抖，吓得一把将电话挂断。
然后用一种充满惊异的目光看向林蔻蔻。
但她暂时没说话，又换回刚才的座机打，听筒里依旧是那道身影:“对不起 ，您所拨打的电话……”
可以确定，是公司的座机被拉黑了。
舒甜也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再看向林蔻蔻时，只觉得这位新来的同事脑袋上仿佛顶着一圈七彩佛光。
她近乎惊叹地开口:“林顾问，你好聪明啊！”
林蔻蔻差点呛着:“聪明？！”
舒甜点头如捣蒜，一双眼里盛满异彩:“对啊，我都没想到打不通电话是因为公司座机被拉黑！还好你提醒，不然我今天还不知道要在这里打多久！你人真好！”
这叫个毛的聪明啊！
脑筋但凡多转个弯都能想得到好吗！
你一年百万业绩是靠头铁做出来的吗？
林蔻蔻突然觉得心好累，想了想，道:“工作要紧，你还是先给hr打电话吧。”
舒甜一口答应:“好！”
虽然还不知道公司的座机为什么被拉黑，但只要能打通电话，就有沟通的可能。
她一扫先前的颓靡，振奋起来。
自己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重新用手机拨出了刚才的那个电话。
这回还是很快就通了。
对方接了电话。
舒甜非常礼貌地自报家门:“您好，是姜上白的周总监吗？我是歧路猎头……”
对方原本还好好的，听到这里，竟然一秒挂了电话。
舒甜蒙了，拿着手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怎么直接就挂了？
信号不好，断线了？
她心里忽然冒出点不祥的预感，连忙再次打了过去。
这一次，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又被拉黑了？！
林蔻蔻在旁边看戏，只恨少了盘瓜子。
她抽空瞅了旁边陈错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这位打扮时髦的大少爷已经悄没声息地站起来，好像准备走。
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心虚。
舒甜就算脑袋再不灵光，这会儿也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了。
用力把手机一攥，她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当下便愤怒地转过头去，大喊一声:“姓陈的！”
陈错一听，头皮一炸，脚底抹油就要跑。
但舒甜人虽矮，爆发力却强。
她在气头上，直接上前把人拽住:“站住！把话给我说清楚！好端端的，人家hr为什么拉黑我们公司的电话？一听到‘歧路’两个字，连我的电话都拉黑了！你把单子给我之前到底都做了什么？！”
整个公司十来号人，全听见了。
一时间目光都转过来。
那眼神那表情，全都是等着看好戏，显然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公司上演了。
陈错今天捯饬得人模狗样，穿着一身白西服，还在领口别了朵花，简直像是今天就要去参加婚礼似的。
然而现在被舒甜一把揪住，什么体面都没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不跑了。他梗着脖子往那儿一站，颇有点混不吝的架势。手再往裤兜里一插，帅得掉渣，还挑衅了一句:“怎么，这么凶，想跳起来打我膝盖吗？”
林蔻蔻听见这句，差点就喷了。
舒甜气得脑袋冒烟，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
陈错一米八五的身高，长手长脚。
舒甜踩着高跟鞋也就到他胸口。
他俯视着她，只把自己的白西服从舒甜爪子里解救出来，轻飘飘道:“跟我可没关系。矮子甜，你搞清楚，姜上白这职位，一开始可不是我在做。”
舒甜顿时一愣。
林蔻蔻也有些意想不到。
陈错只转过头向茶水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袁增喜才刚倒完咖啡出来，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起，这会儿看见陈错跟舒甜那边纠缠起来，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了一下。
他一转身，也想跑。
陈错凉凉道:“跑什么？意外怀孕赶着去打胎吗？医院割包i皮现在也不打折啊。”
林蔻蔻:“……”
这哥们儿真是精通说话艺术。
公司捡到鬼了。
陈错这话一说，袁增喜就算是长了八条腿也不好意思再跑，气结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想起外面有个快递没拿，谁要跑了？”
舒甜看见他，总算想起来了——
是了，这单子三个月前就到歧路了，最开始是袁增喜在做。一个月前，才转给陈错。然后昨天，陈错转给了自己。
三个人一顿掰扯。
林蔻蔻在旁边，总算听明白了。
敢情是一次连环甩锅引发的事故。
袁增喜说:“年轻人怎么可能喝白酒？我都不喝！这公司战略就是狗屎，还要市场总监呢！我捏着鼻子给他们找了好几个人，他们面了都不满意，全都毙掉了。我都还没说什么呢，结果他们hr先跟我发了脾气，还说我不行。我他妈是那种受气的人吗？我直接不干了！诶，能把我咋地？”
陈错则说:“小爷我不差钱，从来只有我跟别人提要求，没有别人要求我的。300万的单子有什么了不起？那傻逼hr一接电话，口气就很差；听说我原来是奢侈品猎头，就质疑我能力。我不能忍啊，就跟她吵起来。我都还没骂爽，她就把电话挂了，还小心眼把我们拉黑了。气量这么小，这家公司一看就成不了大事。”
林蔻蔻:“……”
一个接单不做，一个跟客户爸爸的hr骂起来。
这家公司能有你们两位，可真是祖上烧过高香，积了大德了。
舒甜听完，差点没冲上去挠死他们两个。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旁边小声喊:“打起来，打起来！”
至此，林蔻蔻对歧路的企业文化，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难怪给70%的提成，这帮人要能做成一单，只怕比彗星撞地球还罕见，是该奖励！
好在最后，有袁增喜这位职场老油条和稀泥，总算把人劝住了:“都怪我们前面没做好，可这种奇葩的单子谁来也做不好啊，也不全是我们的问题。当然了，陈顾问拿这个死单换走了你80万的那个单子，是他不对，该批评。要不这样，正好今天有新同事入职，我们就罚陈顾问请客，一来给你赔个不是，二来也欢迎一下新同事。”
林蔻蔻没想到还能拿她当借口。
可还不等她出言反对，袁增喜就向周围问了一圈:“大家说怎么样？”
开玩笑。
能白嫖一顿饭，谁不愿意？
当下集体鼓掌叫好表示同意。
林蔻蔻一时只觉一言难尽，等到下午五点一下班，大伙儿跟着陈错一路走到舍不得酒吧门口，她脸上的表情就更难形容了。
陈错扭头一看，矮子甜怏怏不乐也就罢了，林蔻蔻这算什么表情？
白嫖你还不满意？
他觉得自己富二代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没忍住解释了一句:“别看这只是家酒吧，但里面的厨子都是去米其林餐厅挖过来的，喝酒吃饭都是个好地方。”
林蔻蔻笑而不语。
等进了酒吧，赵舍得人在吧台后面，正在看八点档的狗血韩剧，一抬头看见她，差点没惊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林蔻蔻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赵舍得这才险险忍住了上前询问的想法。
陈错看来是经常来这家酒吧，闭着眼睛点单，非常熟练。
一桌菜，几瓶酒。
陈错还真臭着一张脸给舒甜道了歉，但舒甜问他要回那单子，他却开始假装头晕，喝醉了，听不清她说什么。
舒甜恨得牙痒痒。
林蔻蔻在她旁边，看得发笑。
舒甜听见，却是转过头来，抓住了她的胳膊，委屈得很:“林顾问，我不服！”
她喝了几杯酒，一张脸红扑扑的。
林蔻蔻由她抓着，只问:“不服什么？”
舒甜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燃烧起了熊熊火焰，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放出了豪言:“我的偶像说过，世上没有做不成的职位，只有做不成的猎头！我决定，要跟这个单子死磕到底！不接电话有什么了不起？我明天就去他们公司，亲自拜访，不信他们不见我。林顾问，今天谢谢你提醒电话的事，我明天带你一块儿去！”
还挺懂得感恩。
林蔻蔻失笑，应下来:“好啊。”
一帮人待到晚上十点才散。
林蔻蔻假称自己家近，一会儿走回去，先目送众人离开，然后却转头重新往酒吧里走。
赵舍得还在里面等她呢。
只是她喝了几杯酒，也有点微醺，脚下不太稳当，走到门口时，竟不慎撞到了别人。
她下意识先道了句:“不好意思。”
然后才抬起头，一看不由愣了一下: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一点。
黑色的衬衫，每一粒扣子都扣紧；外头披着件深色的长风衣，整个人看上去身材颇高，十分挺拔。鼻梁上一副银边眼镜，气质清冷；深灰色的瞳孔平静之余，还有种让人想一窥究竟的神秘感。
对方扶了她一把。
搭在她小臂上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唯一的不足，或许是右手无名指上那一道浅浅的疤痕。虽然不深，但破坏了整只手的美感。
不知为什么，有点眼熟。
林蔻蔻回神:“没撞着您吧？”
裴息定定望着她，一时心跳如擂鼓。
这个骗子……
他终于抓到她了。
只不过，她竟然没认出他。
也是。
当年的他什么也不是，怎么配让她林蔻蔻记住呢？
裴息轻轻松了手，笑笑道:“没事。”
对方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
但林蔻蔻今天喝了酒，对这样的细节不太敏感，也没有往深了想，只道一声“那就好”，转身便进了酒吧。
裴息在门口，又站了好一会儿。
他先没进去，考虑了片刻后，拿出手机给杨克打电话:“我在酒吧，你帮我找几个人。”
杨克反应了两秒，才想起他说的是哪个酒吧。
他下意识道:“去接您？”
裴息搭着眼帘，简短道:“不，来打我。”
杨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