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郦食其奉命劳军下

第一五三章郦食其奉命劳军【下】

近午时,郦食其来见韩信。这次见面,郦食其本不愿见,打心里不情愿。为啥,因为他必须得办他本不愿意办而又不得不办之事,更是他不敢不办之亊。这是他的使命所在。

韩信请郦食其先落座,坐上位。可郦食其坚辞,定要韩信坐上座。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郦食其虽为特使,但本身职位远低于大将军韩信,若真坐了上座,虽也算合理,但必然遭至军中将士不满。可作为汉王特使而言,他又代表汉王,所以,韩信却是必须持礼甚恭,这乃是对汉王尊敬之意。韩信不敢坐上座,一定要请郦食其这个特使坐上座。郦食其几经推辞谦让,礼数已到,这才勉强坐了上座。但为表示对韩信之尊重有礼,郦食其一直直身而坐,不敢托大放任姿式。

郦食其坐定,口中尚自谦道:“如此只得依大将军之意,有所僭越了。”

两人坐定,一道茶后,郦食其只得开口,语气尽量平和的说:“受汉王旨意,且问大将军几个问题,万望不要见怪,不要多心。”

韩信不知其意,但说:“特使但请发问。”

郦食其又强调说:“是汉王要问的,非是我之本意。”

韩信见郦食其持礼恭谨如此,心中欢喜,虽然不知将被问何种问题,便说:“但问无妨。”cuxi.org 猪猪小说网

郦食其这才问道:“大将军在淮阴时,被人称为‘胯下之夫’,如此胆小如鼠,怎能做得大将军。”刘邦原本语句是“怎配做得大将军。”郦食其觉得原话太有点伤人侮人,所以私自改“配”为“能”。语气明显和缓了一些。其不知刘邦原本测评之意,才有此一改。

问完这话,郦食其心中暗祷,这可不是我之本意,是我的使命啊,不得不行尔。还望大将军胸怀宽大,千万不要介怀,不要记恨于我呀。

韩信一听,微怔,有些不悦。肯定会不悦呀。这些年,问此问题者亦不在少数,人们何必如此呢?谁还没有点糗亊,难道你们就没有糗亊吗?可这竟是汉王让问的,何意?但必须回答,乃稍稍自调情绪,尽量平静的说:“那岂是胆小,是自身修炼之结果,更是计谋,是有所图求而不得不为之。”

郦食其当然觉察到了韩信的不悦之色,此乃人之常情嘛,谁被戳中痛处会能不为所动而神色如常呢。韩信能表现如此,己证明其个人修为已达上乘了,很不容易了,常人极难做到。便又问道:“是何计谋。”

韩信答:“此乃忍辱存身之计。”

又问:“何所图求,乃至如此。”

答:“我韩信自信乃胸怀天下无上兵法之唯一一人,我之初志即是职为大将军。若因小辱而怒起伤人,则必损及我身,秦法严酷,我或可永远失去履践初志之机会。因故宁可受辱蒙羞,也决不会做低级冲动之举。”

问:“英布初时亦曾受辱,怒起而伤人,却黥而为王。依此看来,大将军之言似乎不太合理。”

辩说:“英布初无志,非存身有所图,与我不同。且一遇着辱便血溅三尺,乃匹夫之勇,不可赞也。大丈夫有志立功业于天下,忍辱乃常事,不足为奇,不足以为议论恶评之由。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胸腹,疲其体肤。受些屈辱又何足道哉。且越王勾践忍辱于吴,卑为车奴,贱至尝粪,其耻何大,其辱何深。然勾践有初志,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卧薪尝胆,终至有报于吴,成就舂秋五霸之一之大业;如今,汉王也曾多次受辱于雍齿,但不急于求报,而今成就汉王之业。此类贤圣帝王之明例,古今中外多矣,我之受辱忍之,又何足怪哉。”

郦食其听到此处,心中不免叫好。按着刘邦和张良设计好的程序,郦食其又问:“天子乃天下之主,古来一直是黄帝血系之人为之,即便秦始皇,也是大贵族之后。然则庶民世人可为天子乎。”

韩信不假思索的答说:“天下者,天子之天下,亦是民之天下。天下为有德者居之,此乃古今明理。庶民世人若有大德大才,得民之拥护,当然可以居有天下,成为天子。此理凡聪智明辨之士皆认之。且陈胜有言。’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此乃真理。现今汉王德才超群,世无可匹,英武雄烈,气纳环宇,恩泽亿兆,正可为天下之主之不二人选。虽为草泽起身,英雄何问出处。且汉王身乃天授,才乃天给,其不为天子,无人可为之。”

郦食其听了,又暗赞。最后,问:“听闻大将军攻魏时所得之数位魏将,留在身边委以重任,此意欲何为?”

听到这个问题,韩信心头忽的收紧,稍待,答说:“我曾是楚将,改投汉王,委以大将军之职,得遂以偿平生所愿,得以施展胸中抱负才学。汉王之擢抜重用,恩同天地,我感激终生,必将以此生报恩于汉王。魏军降将亦如此,我以汉王之恩德收用其辈,其辈已为汉将,很是感激,只图报恩于汉王,而不是报恩于我韩信。况眼下,其辈只是委以参议军政之职,並无掌握军中实权。掌握实权者,仍是汉王原来属下之汉将。正是他们实为我之得力臂助,我不会不重用他们。魏之降将必须多经考验,确有大才,确有忠诚者,方可试用之为副将,为汉将之副。且此乃是后话。”

郦食其听后,不再多问,使命至此完成,遂在午饭后与韩信、张耳告别,踏上归途。

路上,汉王派来的书记官整理好郦韩二人对话的笔记,送郦食其过目。郦食其边看边不住的夸赞韩信。

书记忽说:“大将军治军可谓严明之至,古今少有出其右者。但其似是明于治军,却昧于政事。”

郦食其即问:“何有此论。”

答说:“大将军回答忍辱之问时,所举例证一为越王,一为汉王。两者都是王啊。王者,人之主也。而大将军乃王者之仆从,其举例似嫌不当。”

郦食其听后,也觉得不当。但亊已至此,不可更改,只能如实回报,听之任之吧。希望此微小瑕疵不为别有用心者利用。汉王胸襟宽大,必不会介怀此类细节。唉,政亊啊,历来如此复杂难弄,人若无过,难之又难啊。韩信看来还真只是将兵之才,绝对做不了帝王啊。

郦食其回到荥阳,如实向汉王禀报,口中不住的赞佩大将军韩信。

刘邦看完书记带回的韩信军中诸汉将的密奏,听了郦食其的汇报,未置一评。

郦食其至此尚不知此次特使使命之真正含意,虽也有过怀疑猜测,但毕竟不敢明问,可又真想知道点真相,还是忍不住问道:“大王,我这特使之行,大将军之亊,如何?”

刘邦一斜眼神,射出一道凌厉的寒芒,训道:“这是你该问的吗!腐儒!退下!”

郦食其吓得一抖,只得赶忙悄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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