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一些闲言碎语完

闲言一

本来呢,吃过了午饭,睡个午觉,应该是轻松愉快的事情啊。

不过,午睡本来是个名词吧?虽然名词有时可以当成动词来用……

不过那内涵就差得多了。

就算不当成动词来用……单数的午睡,和复数的午睡……

……也常常有很大差别。

睡完午觉……

好累。

我懒懒趴在他怀里,伸长了手想去拿床前几案上的茶杯,就是差一点点够不到,又不想撑起身来去拿。

卫展宁轻轻笑出声来,伸手虚拢,那茶杯象是被无形的线提了起来,缓缓向我移过来。

好在我也看惯了,不过如果在半夜里,猛睁眼看到这么个场面,说不定还会吓一跳。

那水杯轻轻落在我张开的掌中,连涟漪都没泛起一些。

“嗯,你功夫不错。”

我终于喝到水,满足的叹气,不知道怎么着,想起以前一件小事来:“哎,那次武林大会的时候,前一天夜里,你跑去哪里了?第二天刘青风跑来找我的时候,你才回来……”

他只是一笑:“原本是去处理一些琐事,后来,遇到你师傅。”

他的口气很淡,我却在心里犯嘀咕,遇到……刘青风,有这么多话好说么?至于说上一夜?

“胡思乱想什么。”他微嗔着,在我额上弹了一记:“他问我一些事,后来和他打了一场。”

我怔住,马上问:“你伤到哪里没,快让我看看?”

话一出口,他就笑了,我也笑。

真白痴,都这么久的事情了,别说没有伤,就是有伤,也早好了。

真是瞎紧张。

“可是后来他比你早来啊。”我扁扁嘴:“你还去哪里啦?害我自己一个人坐那里闷死,还被刘青风聒噪。”

“还,见到了任越。”

我睁大眼:“他找你做什么啊?”

他拉过夹被把我盖个严实:“刚出了汗,别又着凉。”

“喂,我在问你啦。”我拉着他头发,腻上身去:“他找你做什么啊?找麻烦么?”

卫展宁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按抚我的肩背:“他想把教主之位让给我,不过我没有答应他就是了。”

想不明白……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虽然以前和他相处过,不过我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人。”

卫展宁只是笑。

身上没什么力气,我慢慢的沉入梦乡。

终于算是把午睡这个词贯彻到了实处,动词化名词化都实践了……

“小风……”朦胧中听到他的声音。

我半梦半醒,唔了一声。

“你是我的宝贝……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我懒懒的拱拱,找个舒服的姿势。

沉入梦乡。

闲言二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在窗前称药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瓣飞花,在风中流浪,落到我面前的药包里面。

细碎的,半卷的瓣。

指尖轻轻拈起来,可以感觉到花瓣的柔软和脆弱。

有些出神。

五四的脑袋在窗前闪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小公子,要不要茶点?”

我笑:“不用这么害怕,说话怎么象作贼一样。”

他摸摸鼻子:“上次就是口气太大了,把药一下子吹乱了,公子还骂了我半天。”

哦,好象,嘻嘻,是有这么一次。

“不要啦,我不想吃。”把筛净了渣子的药粉加蜂蜜搅和匀了,团成松子那么大的一粒一粒的,平平铺在纸上晾干。

五四就趴在窗前看我弄。

团了几粒,他问:“公子也别太费神,当个消遣就好。”

我一边捏药丸儿,一边说:“我原来也就是想当个消遣,一个人学会样本事,要是老不用,也会忘记的。再说了,我天天也闲着没事做。”

五四好奇的捏起一粒药来:“这个做什么用处?”

“止咳平喘,润喉用。”

他哦了一声:“我能尝尝不?”

我笑:“随便你啦,要是喜欢,这一大碗都给你。”

他把药嚼嚼咽了,咂咂嘴:“倒是香甜,跟糖丸儿似的。不过,公子,你当年毒经药经读得不少,怎么倒是老做些这种家常东西。”

我有些好笑,斜眼看他:“怎么叫家常东西?”

他扳着手指着算:“上个月配了两包擦脸的杏粉,再上个月弄了些治体癣的膏药……上上上个月……”

“行啦。”我挥挥手:“做这些怎么了?”

他一脸的难受样:“公子这么天纵奇才,当年人称玉面毒医的,怎么也应该做些让人不死不活七窍流血四肢俱废的毒药啊!”言下甚是唏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我忍笑忍得难受,终于还是把手里那粒应该圆呼呼的小丸子捏成了一块小饼干的样儿。

“你真是……我笑得两肩直抖:“你说说,我出过门没有?”

他看看我:“这个月,好象还没出过。”

“那上个月呢?”

他又想想:“出去了两趟。”

“再上个月呢?”

他说:“一趟。”

我一拍手:“对啊。照这么看,我如果做了一包一柜子毒药毒粉毒丸毒汤,给谁喝去啊?难道去山下那镇上,给那些老弱妇儒开开心?还是跑进咱庄子的厨房,弄他一大锅五毒烩,请大伙儿尝新?”

五四打个哆嗦,立马儿站直了:“公子说得是,小人刚才乱放狗屁,公子实当是没听见。”

我嗯了一声,继续搓我的小丸子。

五四脚步极轻,跑了。

切,吓得跟什么似的。

我也就是说说。

你以为做毒药,材料这么好找似的。

巧妇下厨也得有米呀。

我要做药也得有毒啊。

卫展宁根本没有弄过有毒的料儿给我,我上哪儿去做毒药去?还不就是家里有什么做什么,做出来的当然也就是家常东西。

嗯,我的川贝蜜炼润喉糖……回来晒干了,先送一瓶儿给后园子里弄花儿的老刘头儿……

碎语一

在山下小镇上逛街,偶然看到一间书铺子,招牌簇新,心喜,于是迈步进去。

里面一股子油墨和纸张的淡淡香味。

翻了翻看看,书倒不算多。

其实庄里藏书极多,只不过我不爱看。

那些书都……好正统好艰涩好高深哦。

象偶这么一个浅薄之人,那种本子根本看不下去。更不要说前天去翻了卫展宁一大撂棋谱琴谱,看得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书铺的老板本来抄着手儿在一边儿案子上看帐,这会儿凑了上来,殷勤又小声说:“小哥儿想看些什么书?”

那副油滑的,半遮半掩半隐晦的口气,太熟悉啦!

以前去逛盗版碟子一条街,摊主就会用这种口气,向你推销一些……嗯,东西。

我笑起来:“你这里有什么啊?”

老板一看有门儿,立马动作麻利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蓝布包儿,里面包着几本书。我拿起来看了两眼,不是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老板立马肃然起敬:“原来小哥儿是行家,这个可是我班门弄斧了。小哥儿再看看这几本儿。”

跟变魔术似的,又翻出个黄布包,里面也是几本书。

我扫了两眼,也就嗯了一声。

老板两眼放光,说道:“小哥儿等等,我这儿还有新货。”

又掏出一红布包,里面就一本书。

嗯,这还凑和。

我爽爽快快付了钱,把书往怀里一揣。

出门儿不远五四问我:“小公子买了什么书?”

我说:“闲书。”

可是没有说错,本就是闲书嘛。

吃过晚饭,卫展宁问我要不要跟他去园子里转转,我摇头说今天逛街走够了路了,让他自己去。

等他一走,我马上关门落栓,把灯往床头一移,把那本捂得热乎乎的《龙阳秘史》掏了出来。

“嗯……”这样也行?

“啊……”真是开了眼了。

“咦……”这个不大可能办到吧,要不,改天我也配来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的药?

“哦……”真是,怎一个强字了得!

“小风?”

“别吵啦……我正看书……”我不耐烦的挥挥手。

“看的什么?”

所以说,人一看到好东西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就想说话,自己说没劲就想找个人来说。

我拉着那个跟我搭腔的仁兄,指着那一段精彩描写,口水滔滔:“你看你看,这样也可以的吗?其实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样是不大可能办到的……除非两个人都天赋异禀……你看这里,哇,好激烈好精彩哦,写得这叫一个细致入微啊……”

“也不一定就办不到。”那人说。

“我看是不行……”我头又埋进书里去。

“要不,试试?”

我信手摇摇:“回来再说,我正看得要紧呢。”

“哪里来的书?”

“山下……”

我一下子住了嘴,为时已晚把书往怀里揣。卫展宁就坐在我身后,伸着头看着我动作,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

“啊,那个……”我慌慌张张,却还故作镇定:“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不早了。”他指指外头的月牙:“都快初更了。”

啊,有这么快吗?我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声来:“我才刚看没几页啊。”

“书哪来的?”

“啊,那个……嗯,就是……这个,我去逛书铺,老板说有新书……买了好多,这……这个是夹带着一起的,我也是刚看……”我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给我瞧瞧。”他伸出手来:“刚才只看见两句话。”

我啊了一声,往后缩:“那个,不好看的啦……不是什么好书,不看也罢……”

他笑得温文尔雅:“刚才你不是说,那个图画得荒唐么?”

我点点头,感觉不大妙。

“咱们就试试看,那图到底合理不合理。”

“啊……”我只叫出半声来……

混乱中不知道谁把蜡烛碰翻了,屋里一下子变得昏黑。

那个,结论……

图上那个姿势,还是完全有可能办到的……

只不过,嗯,有点后遗症……

第二天我没起床。

碎语二

马车不知道也坐了多少趟了,总是好好儿的。

今天却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好象要晕车似的那种感觉。

非常不舒服。

我跳下车来,让五四先回去,我要慢慢走一会儿。

因为也就可以看到山庄了,所以五四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可能是因为昨夜下过雨,所以地上的泥还有点湿,渍在鞋帮上。

我走走停停,觉得这里的空气实在新鲜芬芳,带着松柏树的淡淡木香气。

好象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一个人静静地走路了。

其实,除了阴雨天气,会觉得身上发酸没力气,其它时候我都象健康的人一样。

没有什么太过虚弱的地方。

但是卫展宁还是想让我少走一些路。

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

我知道我和他……

相爱。

脚踩在湿润的泥地上,有些微的柔软和韧性。

想起今天在茶馆儿,听到一个消息。

魔教的教主失了踪。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叫随风,荒村野岭碰到大雨临头,没处躲的时候,他把外衣解下来给我挡在头上。

一切都在时光里变了样。

或者说,只是当时没有看清楚,那温柔后面的真相。

想起那些事,真觉得惆怅旧欢如梦。

转了一个弯,遥遥看到卫展宁站在庄园的大门口,向我微笑。

我向他摇摇手,大步跑了过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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