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返乡

各位旅客,车次YFG,开往水城方向的客车就要发车了,请您带好随身行李,在号检票口检票上车…….

“燕儿,快点快点,开始检票了……”

播音员刚开始播报,候车室靠边位置一个身穿紧身牛仔裤,上身白色PL衫,一头韩系包脸短发的清丽女孩就噌地站起来,边说话还边拉起旁边她口里叫燕儿的女孩。

“急啥,最起码还有半小时才会发车,我又不是第一次坐这种长途客车,还早着呢。咋了,你这急吼吼的,就这么想早点和我分开啊?快说,你是不是早就不想陪我了!”叫燕儿的女孩边说边顺势起身拉起边上的行李。燕儿声音软糯而慵懒,话里带着俏皮又继续道:

“有些人啊,怕是早就巴不得我这个牛夫人早点回去,好与她的小甜甜赵大帅哥过两人世界呢”。

“哪有,尽瞎说”

听燕儿一提到赵大帅哥,短发女孩微微有些扭捏地碰了碰燕儿手臂赶紧转移话题:“你才是我的小甜甜呢,一辈子都是的那种哦,你要是能帮我把假期的读书报告给写了,可以是辈子的那种哦。话说李教授真会折磨人,又要读书报告,又要法条分析,还要写案例分析,我的天,这假期废了废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燕儿拉着行李箱站到了排队检票的队伍,又打趣说到:“自己动手啊,我可没时间帮你,我回去还得帮家里干农活呢,哪像你胡家大小姐,一辈子都不知道底层人民的艰辛,哎,投胎是门技术活啊!”

“得得得,说不过你还不行嘛,你是校花你说了算,我自己写嘛。”

“你又来,不要提这茬啊,好闹心!”一股烦躁的情绪在燕儿心里刚浮起又被按下。

“嘻嘻……”胡姓女孩一幅胜利者的姿态。

快到检票口了,胡姓女孩把手里的袋子交到燕儿手上,走出检票队伍笑嘻嘻说道:“一路顺风哦,王燕小宝贝!”

“嗯,我会想你的,胡静大宝贝!”

离别的愁绪在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对话里销声匿迹,毕竟假期只是短暂分开,毕竟豆蔻年华,未来可期!

“出发了,你们都把安全带系上啊!”司机提醒了一声,客车驶出了客运站。王燕找了个中间靠窗的位置坐下。核载人的客车,只坐了个人不到。“半路应该还有人上车吧”,王燕猜想到。虽然是学生,但毕竟坐这种客车习惯了,这种半路拉客的行业潜规则她多少懂一些,她虽然平时也以节俭为荣,也拒绝了闺蜜给她购买机票,但也知道这种钱是不能省的,车站购票是有保险的,对她来说半路上车还是无知了些,当然,无知者无所谓。

果然,车刚出站十来分钟到收费站路口就停了一下,又上来七个人。跟车司机走了一圈检查了一下新上车的人的车票,嗯,手写的那种,点了下人数就准备叫发车。客车目的地相同,所以几乎一车上都是老乡。随着时间推移,乡音充斥着整个车厢,人熟络了,话就多了起来,客车上大部分是打工回乡的人,像王燕这种大学生还是少数,太远的地方求学寒假回去的乘飞机的多,也有坐高铁的,但王燕老家比较偏远,坐高铁飞机都得转车,经济比较了下,还是客车划算的多。寒门学子的求学之路从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少在经济上就得计划着来。

“师傅,半路还有人上车没得?”一个中年大叔大声用乡音向前方驾驶室喊道。

“到三水还有六个人哈,现在还早了些,坐不满,等过完这个月坐车就没得空位得了,哦,忘了跟你们发名片了,等下都记一下我电话号码,下次坐车记得找我啊,找我便宜点,不要去车站花那个冤枉钱……”。

两个小时后客车进入了三水市,在一家没有名字的饭店门口停了下来。“要上厕所的赶紧上厕所,停十分钟就开始走”。话刚说完司机就熄了引擎,下去接人去了。王燕没动,眼睛望向窗外不远处发呆,她在想要看哪一本法学书籍,学业在她心里总是第一位的。

“这位,嗯,丫头,请问一哈这里有人坐吗?”一个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刚一扭头,一张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映入眼前,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带着疑问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啥?丫头?这称呼,这蹩脚的疑问句到底是普通话还是方言?”王燕心里想了想有点想笑,不过却毫不犹豫的说

“没人坐的,你随意!”

“谢谢!”

男人道了声谢就开始把一个箱子往行李架上放。

美好的事物总是会吸引人眼球,王燕不自觉的目光又往那张脸的方向寻去:厚薄适中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上方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眉毛沉稳中带着一丝张扬,唯一的遗憾就是稍显邋遢的胡子,比较糟糕的头发,还有一身浅灰色工地打扮的衣着也显示主人的落魄。应该是还在社会的毒打中没有站稳吧,王燕想到。不过那脸是真的好看,略一收拾,绝对能秒杀那些流量小鲜肉啊!

“谢谢啊!”男人又道了声谢,对她笑了笑坐了下来。这一笑嘴角弯起来的角度恰到好处,令人目眩的笑容让王燕没来由有点羞赧。

“不客气的!”王燕说完低头拿出看了看。刚好胡静在一个叫4少女天团的群里发了个消息并她“到哪儿了,发下位置看看。”

“还早着呢。”王燕发送位置过去并说道。想了想把手机往靠窗位置斜了斜又说:“我旁边是个帅哥,秒杀小鲜肉的那种帅。”

胡静:“哇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燕儿居然说有帅哥,这是有情况啊!”

舍友A:无图无真相,求图!

舍友B:无图无真相,求图!

舍友:无图无真相,求图!老三在飞机上,我同时代她求图!

王燕:…………

胡静:拿出你校花的魅力,盘他!

舍友A:盘他!

舍友B:盘他!

舍友:盘他!我代老三发言,老三说盘他!

王燕:你们?什么虎狼之词……

接下来群里吵成一团,什么千金易得帅哥难求啊,什么现在小鲜肉都不是原装的啊等等,还各种斗图。王燕笑嘻嘻地和舍友群里打闹了一会儿,抬起头偷偷看了旁边一眼,这个正经历社会毒打的帅哥,双眸微合,正打算假寐。

“你哪儿人啊?”王燕没事找事,好像老乡些都是这样开始聊天的吧。

男人看了看她,有点疑惑,拿出车票给他,说:“跟你一样啊!”

“我是问你哪个乡哪个村的”王燕又说道,有些尴尬自己没说清楚。

“哪个村的啊?”男人发了一下呆,双目变得无神起来,用几近呢喃的话回答道“沙子镇,新桥村”。

“和我一个村的?我们村没你这个人啊”

王燕心里疑惑,抬头再次想仔细看看是村里谁家外出打工的仔,这一抬头心里没来由的一颤,那一瞬的无神,悲伤近乎实质般在那张刚毅的脸上临结,邋遢的胡渣滓在这一刻更显突出和沧桑。这人有故事呢!

“一个村的,那真是巧了,我出门有十多年了,你没印象也正常啊,就像我也不知道你是哪个叔叔还是伯伯家的闺女一样,都是很正常的拉”。男人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两人也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聊起来。

原来男人是本村五保户唐老六的儿子唐宇,准确来说算是养子。唐老六由于嗜赌如命导致家里一贫如洗,一直没有娶妻,等到四十岁的时候对是否能讨到老婆也算是不报太大希望了,就去县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小男孩,这男孩就是唐宇。但领了男孩,唐六三还是好逸恶劳,庄家也是基本荒废,男孩也跟着他一起受罪,连吃饭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唐宇岁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贩子哄骗说带他去县城打工赚大钱吃好的喝好的。自此一去音讯杳无。唐六三从此更被村里人嫌弃,说他是帮凶。孩子在孤儿院长大至少还有政府托底,简单基础义务教育后还能靠个人奔自己的前程,而唐六三丝毫没尽一丝领养义务的放养模式,让唐宇失去最基本的人性判断。说是帮凶也不为过。哪怕最后幡然醒悟,靠在工地做小工辛苦攒钱,说是要给自己的儿子讨老婆用,还逢人就说唐宇会回来的,其实那时他自己都已经疯人疯言疯语了。直到三年前去世,他还是没等到他儿子唐宇,邻里乡亲共同出力帮他办完后事,混人唐老六也只是偶尔在村里人劝人戒赌时被人提起。

听说男人叫唐宇,王燕一开始是不太相信,直到看到男人拿出身份证信息,直到这个自称唐宇的男人用歌唱般的语气唱出自己“小燕子”的乳名,还说起以前几个小伙伴一起躲在玉米跺里藏猫猫的经历,王燕才改了称呼叫了声“唐宇哥。”

“不过唐宇哥,你的脚好了?”王燕又好奇问道,当初唐宇可是被她们叫“唐跛子”呢。

“嗯,治好了,你看我这么落魄,打工赚的钱基本都花在这条腿上啦”,唐宇自嘲,说完,还轻轻晃了晃左腿。

“你读几年级了?王克民大舅现在还做木工吗?”唐宇问道。

听唐宇提到父亲的名字,甚至还记得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木匠,王燕打消了心里的那一丝疑虑。

“我爸早就不做木匠了,我大哥高中没读完就去县城工地上做活,现在他承包工地自己做,条件也比以前好了点,所以我才能继续读大学啊。”王燕笑嘻嘻地说。

又问道:“唐宇哥,问你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啊?”

“你说,保证不生气”

“你整过容嘛?你和小时候变化太大了,就眉毛有点像”

“整过,全身上下都动过刀”,唐宇调侃道。

“你骗我”

“哈哈,就是骗你的,臭妹妹,”唐宇调侃地说道。

一声“臭妹妹”让王燕心里泛起无以名状的情绪。

“好像,那股子忧伤不见了呢”,她心里嘀咕。

“唐宇哥,其实还有个消息我没告诉你,唐大伯三年前过世了的”王燕小心翼翼的说道。

唐宇神情一震:“你说啥?我爸三年前就去世了?”

“嗯,具体你可以回去了找村长问问,我这几年都在外面读书,老家的事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是头天做工累了晚上喝了点酒回去,躺床上就没醒过来。”

“嗯,我昨晚没休息好,现在眯一小会儿。”唐宇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终止了谈话,闭眼无言。

王燕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唐宇,比如他被拐后怎样逃出升天的,这些年又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都没回过老家一趟等等。但她现在也保持沉默,毕竟唐大伯过世的消息,对他肯定打击很大吧。

王燕一边低头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这群里的消息,一边心里对旁边这个叫唐宇哥的乡邻各种猜想,拍照肯定是不会拍的,看改天有机会吧。说实话这唐宇哥还真的长了一幅好皮囊啊,身材也好,目测都米还冒头了,按道理不该这么落魄啊。难道被拐后就没受过什么教育,是个“白丁”。如果只有一身力气活,那还真的只能在工地上学点手艺了,哎,可惜了,果然有趣而有深度的灵魂比好看的皮囊难找得多啊!抬头似不经意地向唐宇看了一眼,陡然内心又是一震,一滴眼泪似是不经意地从他那紧闭的眼角处悄然滑落。“有情有义吗?”王燕暗自叹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个叫唐宇的人现在心里想的和她猜想的并不完全相同,真实的唐宇早在半年前就死于异国他乡。而这个自称是唐宇的人,只是为了履行一个承诺而来。

他不叫唐宇,他叫陈诺———诺千金重的“诺”。而唐宇的一切,包括村里的大部分有“特点”的人的姓名职业癖好,都早已熟烂于心。甚至包括唐老六的去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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