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世家从商

见汪直此刻已然无一点长辈姿态,心想终究是打动了他,此番努力没有白费,接下来便是自己的“隆中对”了。

“小侄自是心中已有谋划,在此之前,小侄心中有一疑问,伯父可为我解答?”

策论第一步,抛问题。

“你且说来,若我所知,定为你解惑。”

“天下之财,何来?”

汪直又是一愣,这个问题自己从没想过,只知社会阶层,朝廷,世家大族,百姓,不知这个天下的财是指什么,遂又说道:

“不知贤侄所说的天下的财是指哪些,我知朝廷之财无非是税收所得,世家大族之财,以田租,地租为主,百姓之财以粮产为主。”

“伯父,小侄拙见:天下之财出自百姓,百姓以粮为生,以粮易物,易财。商户以物易财谋利,世家以地征粮租,以房征地租,朝廷收粮税(粮租和粮税是一个意思),商税,若是百姓无粮,或是有地无人耕种,若何?长此以往,则朝廷世家无粮税,商户有价无市,无人从商则朝廷世家无商税,无地租,故天下之财出自百姓,百姓才是社稷之根基,世上,可无世家,无朝廷,但不可无百姓...”

社稷根基是百姓,这点汪直深有体会,不过往常观念是百姓是服务于上层,且人数庞大,百姓乱则一切皆乱,却从没有从物质角度出发考虑百姓于各阶层的重要性,陷入沉思之际,全然忘记有些话需要慎言,口中喃喃道:“可无世家,无朝廷,但不可无百姓..”半晌之后又说道:

“百姓乃是社稷之根本直心中明了,当下如何让百姓有粮?贤侄你当直点要害,抛砖引玉当用在别处。”

汪直已经把自己的直性子显露无遗,见他心急,姜旬接着道:

“伯父勿恼,同思,则同志,朝廷世家当把田地归于民,照旧征缴粮税,但税收应以地征收,不当以产量征收,朝廷直管田地,各府县,田地几何当记录在册,勘测,分地,征粮税不得假于府衙,县衙。如此,于百姓而言,税收固定,多劳多得,未有懈怠者。”

汪直思索片刻,说道:“若如此,置世家于何地,世家以地为根基,长次以往,世家必衰,贤侄亦是世家子弟,为何有此想法。”

“伯父,世家大族以地谋粮租,地租,此无非生财,生财之道多矣,世家大族亦可自主经商,拿建阳来说,市井货物无非青州一州之物,他乡之物少有,此为何?皆因市井商户皆小户耳,无护卫府丁往来运送货物,不敢远赴。再者无足够钱财可批量购入,少量货物,路途遥远,一往一来,物少而价高,货品实难卖出。”

听到姜旬说世家经商,汪直又是一惊:千百年来,世家子弟都是以读书,入仕为人生轨迹,商户于世家而言,皆是巧言令色,精于算计者,常有人言,商户乃贱户耳,世家经商,闻所未闻,于是说出自己心中顾虑:

“贤侄,世家皆是以入仕为荣,世家从商闻所未闻,直并非看轻商户,商户于世家而言,实是嗤之以鼻,从商断无可能的。”

“商户为人所恶,无非以物得财,无劳而有所获,殊不知,商户亦不易,若无财何以得物,所得之物,谁又能断定皆能售出,且财付多少,货得多少,收获几何,这些商户每每皆要统计,此不费力,却费时费思量,既有付出,虽非劳力,为何不能所得?再者,于世家而言,子嗣众多,入仕者不到三成,余者皆是斗鸡走狗,常驻勾栏者,不劳却享乐,此蛀虫也,伯父试想,其中若有精明者,从商当如何?”这是姜旬此间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说的太多,怕汪直一时半会难以消化。

果然,汪直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应,姜旬见此,加大“药量”说道:

“伯父,世家,世家,实乃大家,人数众多,世家对商户嗤之以鼻亦是好事,若多年无法入仕者,则从商,既恶之,必然用心读书,多出贤才,于世家而言,既让闲散之人有事可为,又能为家族添砖加瓦,岂不两全其美,再者,各州世家多有往来,若易物行商,岂不轻而易举?伯父可曾见过南离的甜果?可曾穿过彭东的轻纱?若世家从商,何愁各地不是欣欣向荣?”

汪直在厅中来回踱步,时而摇头,时而眉头紧皱,许久,沉声道:

“贤侄所言,各中厉害,我已明了,有这两策,此世或有再回太平繁盛的可能,你可曾想过,只是两策一出,天下为敌,此番谋划,你小小年纪何以实行,姜氏虽为七姓之首,亦无力与天下为敌,此乃先断骨再壮手足耳,姜氏定不能容,阻力重重,谈何容易。”说罢,汪直一脸愁容。

姜旬知道,能不能得到汪直的支持,关键就看接下来怎么说了,思索片刻之后,正声道:

“伯父,可闻有志不在年少,无志空长百岁?我时年十三,于我而言,这是优势,有足够的时间去谋划,只是百姓时刻受苦,恨不得即刻付之实策,只是小侄力小而势微,每每想到此处,痛心即首,夜不能寐...”姜旬就等汪直摇身呐喊了。

此言一出,汪直恍若又一惊雷在耳“有志不在年少,无志空长百岁,无志空长百岁,十三少儿郎为民满腔热血,我这世家长辈常言为国为民,却在这左右为难,实是牵一发动全身,稍有不慎,别说妻儿老小,偌大家族顷刻覆灭,也是易事。此子虽有大才,却未遇到诸多险阻,心性若不坚韧,虽有同志,却不能同行,还需考量。”想罢,汪直直盯姜旬问道:

“我且问你,你欲舒展大志,若为世家所阻,姜氏首当其冲,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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