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纷纷上台

卢献之就不讲道理,他怫然不悦地道:“梁叛,你推三阻四,甚至歪曲本官之意,是和居心?莫非真有甚么不可告人之事吗?本官乃是受皇上钦差巡视东南,台州新军也在本官巡视之内,现在本官便代浙江都司解除你桃渚所百户之职,命你即刻到浙江接受审查!”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卢侍郎,此事是否该问问南京兵部啊?”

卢献之皱眉回望,却见有一个人从夜幕之下走进了大堂门口的光亮之中,他不曾见过此人的面孔,但心中微微一沉。

倒不是因为他猜出了此人的身份,而是为了“南京兵部”那四个字。

在卢献之原来的计算当中,南京兵部完全算得上是自己这头的。

虽然不知此次曹参派了谁来,但曹参既然答应收回了南京兵部给梁叛的印信,那自然是决定了要同自己一条阵营了,派来的人虽然一直没来拜见,但也应该是要听从自己的命令行事的……

可眼下这情形,似乎有点不同?

相比较而言,卢献之更在乎的,是曹参对自己态度。

来的人是赵伯锡,进门之后便朝卢献之行礼招呼,完了便径直走到梁叛的右手边,也就刑房的桌案后面坐下了。

坐定之后,四下扫了一眼,说道:“此次台州新军包括桃渚所的军官任命,都是南京兵部抓总,南京左军都督府协同,并未经过浙江都司,所以浙江都司也无权罢免台州新军任何一名军官,所有关于军官调动、任免的提议,均需发往南京兵部商讨。

“这位马千总,本官请问,你口口声声说要将梁百户夺职查办,这到底是浙江都司无视朝廷定议、专擅跋扈、不把南京兵部放在眼里呢,还是你个人假传命令?”

马但道:“你是哪根葱,爷爷凭甚么回答你的话?”

赵伯锡道:“本官南京兵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赵伯锡。海宁军千总马但,我记住你了!”

马但背后顿时渗出一层冷汗。

南京兵部考功清吏司,他们这些人的升迁调派,都归这衙门管,官职虽不高,却捏着他们这些小军官的命脉!

马但不禁再次向卢献之投去求救的目光。

卢献之皱眉道:“赵郎中,贵部曹侍郎一向可好?”

赵伯锡道:“曹大人很好,并委托下官向卢大人致谢。”

卢献之见他神色冷淡,心中捉摸不定,不由得向刘世延望去。

他想既然是南京来的官,又是兵部的,诚意伯想必是熟悉的,多半也知道些底细,希望刘世延此刻能说几句话,提醒一下自己。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也多少能够会意了……

可惜刘世延压根不接他的眼神,低头去看地上的死马。

他一边忍着恶心一边腹诽:开玩笑,你以为赵伯锡这老小子是甚么普通的五品官吗?我要是吃错了药找他的麻烦,最迟后天,赵郃阳和程海丰那两个老家伙就能上刘军师桥把我家大门拆了,信吗?

谁教我特么只是个伯爵,辈分又低呢?见了俩老侯爷的面,叫人一声爷爷都算是我讨便宜了!

对了,赵伯锡好像还比我大三辈……妈的。

卢献之心神不定,但此时显然不便继续在浙江都司的事情上纠缠了,他便立刻转移话题道:“梁百户,你之前以锦衣卫缇骑的身份从松江府衙抓走林逋、江荣等人,此时是否该放人了?”

梁叛笑道:“不好意思,东厂的狄督公已经完全限制了我的锦衣卫权限,而江荣在锦衣卫的手上,所以我现在也没权利放人。卢大人可有发公函到南京,联络缇骑所陈千户,让他下令放人。”

卢献之为之气结,他虽是钦差巡视东南,但只有监察上报之职,而没有管辖干预之权。

当然了,这其中颇有许多微妙之处,全看东南各处本官的态度。

有人忌惮他的上书言事,往往多给面子,甚至以下属自居,处处听命,这种情况下,他这巡视东南的工部侍郎,便仿佛即刻凌驾巡抚、都督之上,成为一省临时首脑。

有的人则是表面敷衍而已,实际并不让他插手分外事务,这样的话他的处境便多少会有些尴尬了。

梁叛的态度显然比后者来得更差,卢献之除了日后再上书朝廷告梁叛的刁状找回场子,此时竟真没有多少办法令对方放人。

这时忽听门外一个尖细的嗓音笑道:“啊唷,华亭县衙,好热闹啊!”

众人齐齐转眼朝外望去,却见黑暗中十余顶尖帽子在夜幕之中勾勒出十几个锥尖的轮廓,齐齐打着灯笼,簇拥着笑面虎和数名文官进来。

梁叛和赵伯锡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看清了那几名文官的面孔,其中两人正式李裕和江泉。

那么跟随笑面虎一起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南京都察院。

那么与笑面虎并肩而行的那位穿着三品袍服的文官,便是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邢肃了。

不过那几名尖帽子刚到门口,就被锦衣卫拦住,笑面虎也不带人强闯,笑着摆了摆手,只自己陪着南京都察院的人走进大堂里来。

梁叛这才看清,那邢肃原来是个矮个头、瘦长脸的外表,加上板着一张脸,给人以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但也无形之中为他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进的威严。

邢肃进门扫视一圈,指着坐在公案后面的梁叛道:“你是梁叛?”

梁叛道:“是我。”

李裕站出来道:“梁百户,这位是我们左副都御史邢大人。”

梁叛笑道:“猜到了。”

邢肃突然间勃然大怒,戟指梁叛,愤然斥责道:“你既知道本官是左副都御史,何故仍坐在那里,可有上下尊卑吗?”

梁叛正要说话,邢肃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回答,怒斥道:“梁叛,本都听闻你私自抓捕囚禁朝廷命官,并用私刑逼供,你如何解释?”

梁叛道:“私刑逼供是没有的,我们本本分分的,哪里敢做这种事情?”

邢肃哼了一声道:“你本分与否,本官自会查明,眼下唯有放了江通判与林推官,否则本院即可将你捉拿!”

他的身后应声走出十多名衙役来,各执锁拿的器具,紧紧盯着梁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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