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无限割韭菜

要问明不明白,梁叛当然是明白的。

专门查徐丰卖出去的官,还要向徐丰通气。

这就好像盯着某个超市售出的商品职业打假,打完了还要向超市老板汇报工作一样荒谬。

这个督查所的奇葩设定,看似没有十年脑血栓绝对想不出来,但从另一个角度想想,就很明白了……

徐丰用手中掌握的空缺卖官,梁叛照着名单查一遍,再把人抓起来,导致官职再次空缺,徐丰拿着二次空缺的官职再卖一手。

卖完再查,查完再抓,抓完再卖,这简直就是套娃,哦不,闭环啊!

这绝不是脑血栓的思维,这是黑心资本家的手段。

而且还是个垄断的黑心资本家!

但是梁叛向更深一层去想,皇帝派徐丰这么一个人到南京来卖官鬻爵,只是为了钱吗?

显然不是。

一直以来官职的分配都是由吏部和内阁决定的,也就是文人集团掌握着官僚的命脉,而现在,有了另一个路子,也就是南京大理寺。

这所谓督查所因为权限问题,眼下只能查大理寺卖出去的官职,可一旦权限放开呢?

徐丰届时能够掌握的空缺,还只会是他手里现有的这些吗?

梁叛不敢再朝深了想,这督查所就是一柄双刃利剑,杀敌的时候无往不利,可一旦无法收剑入鞘,便很有可能演变成永乐年间锦衣卫彻底黑化的疯狂局面。

谁要是做了这个督查所所长,啧啧。

梁叛摇摇头。

他想,最好把陈老板调去接任,自己弄个缇骑所的所长当当。

陈碌也想明白了,不同于梁叛的是,他还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钱老板找他们说这个,到底是甚么用意。

陈老板再想到秦墨笙官职的由来,顿时了然:秦墨笙没救了。

放下了帮一帮秦墨笙的心思,陈老板立刻放松下来,开始抱着手臂看戏。

看梁叛的戏。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钱老板道:“梁叛,这个督查所便交给你了!”

梁叛一脸懵逼地盯着钱老板,不可思议地道:“大佬,这个玩笑开不得啊!陈千户经验丰富,让他去好了!”

他果断先把老上司卖了。

开玩笑,真要做了这个督查所的所长,还不得被人恨死?

陈碌脸一黑,旋即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不可畏难,此事正是锻炼的好机会,况且事情办好了,说不定直达天听,乃是真正的龙门捷径啊。”

说着还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

“好了。”钱丹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正是上次让梁叛调查的名单,“你查这些人的时候,已经算是在做督查所的事了,明天正式上任,就从这些人和秦墨笙开始动手。具体的事务你直接到大理寺同徐寺副商讨罢!”

说完又抛出一块牙牌来,上面赫然刻着“南京锦衣卫督查所千户梁叛”的字样。

牌子都做好了,还挣扎啥呢?

梁叛只好颓然收下,默默哀叹。

不过他眼珠一转,便笑着道:“行啊,那我有多少人马?”

钱丹秋怪眼一翻,道:“要甚么人马,那名单上十二个人,你一夜之间便查清了,还用得着其他人吗?”

“查得快也怪我咯?”梁叛将手一摊,“那饷银呢?你不给我人,我自己带人,可饷银总不能也让我自己出罢?”

钱丹秋一副没商量的表情道:“反正北镇抚司不会给你发饷银的,你可以找大理寺看看,徐丰徐老板有的是钱,找他说不定能要到银子。”

梁叛都震惊了。

这……白嫖啊!

向来只有他梁叛白嫖别人,今天他算涨见识了!

看来北镇抚司在这一点上绝对是一脉相承。

看来是该先找徐老板好好谈谈了!

……

秦墨笙没被关在大牢里,而是被软禁在上元县后衙的客厅之中,并且在此接待了南京工部左侍郎蔡秾。

“大人,劳你务必派人到振武营一趟,下官想过了,周奋既然安心睡着,那说明他一定在振武营查到了可靠的线索!”

秦墨笙此时已经被剥了官袍,一身布衣,正急切地看着蔡桑梓,苦口婆心地劝道。

事实上他说得不能算错,周奋的确查到了康端,而且有人证能够证明康端刺死了振武营的新任指挥,既然如此,焦郡王的死理论上也可以归结到康端的头上。

这个案子只要有心去办,其实完全可以就这么破了,然后贴个海捕公文交差。

有凶手,有动机,有人证,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凶手就是康端吗?

既然已经杀了一名振武营指挥,左右是个死罪,再背个刺杀焦郡王的罪过,无非还是个死,难道还能多砍一次脑袋吗?

事实上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谁知他说了半天,蔡桑梓依旧无动于衷,脸上只是苦笑。

秦墨笙终于渐渐闭上嘴巴,心中却感到一丝慌乱。

蔡秾忽然叹了一声,摇头道:“振武营因为参与绑架邯郸郡主,全体被罚充军谪戍大同了,今早刚走。”

振武营中虽然本来便都是军士,但并不属于卫军,而是招募的营兵。

这次论罪充军虽然仍旧是军士的身份,却已有本质的不同——他们不再是招募雇佣的身份,而是犯罪充军的身份,他们不再享有自由权,也没有粮饷,所有戍守和征战都是他们用以赎罪的义务。

秦墨笙急忙道:“那有没有办法将他们拦住,问到线索再让他们走!”

蔡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去拦军队?找死吗?

……

翌日,青龙街南京礼部主客司。

梁叛手里握着茶杯,冷冷的目光将手下潘六扫了好几遍,直将对方看得毛了。

潘六皱着眉,不爽地道:“你总是瞧我怎的?你这样瞧的我很不痛快,知不知道?”

梁叛目光凌厉起来,潘六立刻撇过脑袋,不跟他对视,脸上却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情。

“我问你,你的官是买的不?”梁叛插着手指,淡淡地问。

“是又怎样?”潘六道:“若非没有空缺了,我们还要买呢!”

“空缺有啊,正六品,你要不要买?”

“要啊,甚么官?”

“南京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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