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活着

这似乎是个引火点,赛特和荷鲁斯的争夺愈发激烈,水火不容,连表面上的和谐也不愿意维持下去。两个人一碰面,就犹如火星撞地球一般,恨不得对方粉身碎骨,四分五裂。

两个人本就是野心勃勃的人,各自觊觎着对方手里的权势,如今暗地里的明争暗斗,通通摆到了台面上。孤岛彻底分裂,一分为二的赛特和荷鲁斯仍然不断争斗,争夺对方手里的一切。

而这些变动,发生在冰天雪地的季节里。

乔雅手里握着小手枪,手心有点汗湿,赛特站在她身侧,抓着披风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墨绿色的披风为她抵挡了风雪,上面沾染了白雪和寒气。

对于指着自己的染血枪口和荷鲁斯派来的杀手,赛特丝毫不惧,从容不迫地对拿枪指着那个人的乔雅说:“目标很清晰,限时1分16秒,拿下他的人头。”

那个人想要乔雅反水,“奈芙蒂斯,伴君如伴虎,在赛特的身边你不会每一个夜晚都感受到死亡的危险吗?杀了他,荷鲁斯一直都欢迎你的到来!”

“荷鲁斯他是丰饶,却要来掠夺我的饥荒。”赛特心不在焉地撩起乔雅的一缕发丝,吻了一下她的发顶,“他想要掠夺我的太阳吗?”

赛特另一只手将乔雅看向自己的脸,轻柔而不容置喙地扳正,面对那个人,“奈芙,杀了他。”

“嘘,别说话,这种时候话多,容易出纰漏。”看出她想要说话,赛特轻飘飘地制止了她。

乔雅还是执意要说:“先生不怕我的枪口会对准你吗?”

“我教过你怎么拿枪的,奈芙。”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对于神迹而言,我们这种人更相信药品说明书。但是奈芙,我既然选择相信你,就不要让我失望。”

还不是时候。乔雅对自己讲。

“奈芙永远忠于先生。”她抬起眸子,扣动扳机。

赛特看着她,微微一笑。

……

乔雅曾经坐在赛特的腿上,指着书里的一句话,读给他听:“不要爱上像我这样的人。我会带你逛遍博物馆,公园,各种遗址,在每个迷人的地方亲吻你,以致于当你再回到这些地方时已无法忘记与我亲吻的滋味,就像口中含血一般。我会以最美的方式把你毁掉,而当我离你而去时,你终将明白为什么毁灭性的飓风都以人名命名。”

“奈芙,我生命的太阳呵,我不听话的小鸢尾花,你想要告诉我什么?”赛特把玩着她微卷的黑发,笑眯眯地问。

乔雅问:“当我离你而去时,你是否会双目含泪?”

“你最好不要那么尝试,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举起她的手,问,“你说,让整个孤岛给你陪葬,这样好不好?”

她愣了愣,笑道:“先生,别跟我开玩笑啊。”

“奈芙,你总是不信我。”他似乎是很遗憾。

“还不是因为先生总喜欢说一些华而不实的话?”她顿了顿,“先生总爱说一些浩瀚而长久的承诺,我喜欢听,却不会信。”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看来奈芙,我生命的太阳,我不听话的小鸢尾花,从来不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

她摇摇头,反驳:“先生,我是你的学生,你的奈芙,你的……信徒。”

“你骗我,奈芙。”赛特叹了一口气,“你从来都不信我,分外清醒,独善其身。”

“爱你的那一刻,我对你信任近乎盲目。”乔雅笑着回答。

他是她的老师,教会她爱、死亡和生命。

她是他的造物,他是她的神明。

……

“我曾经想过要站在至尊的巅峰,但是现在的我却站在了孤岛的巅峰,真是造化弄人。”赛特玩笑般和乔雅提起。

她仰起脸看他,“你会希望我站在至尊的制高点吗?先生。”

“我生命的太阳呵,我不听话的小鸢尾花。”他笑眯眯地蹭蹭她的发顶,“我甘愿抛掷所有一切全力去赌,你会站上至尊的巅峰。如果有人质疑你,你可以告诉他们……”

“因为我天生就是这块料。”她骄傲地挺直了腰板,伸出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爪子,“我值得拥有。”

赛特哑然失笑:“是,你要告诉自己,不需要再孑然四顾,放手去追逐吧。热爱会胜于天赋,属于你的荣光会保持温度,直到你的心脏停止跳动。”

“先生会跟我一起吗?身披荣光,头戴冠冕?”乔雅问。

他点点头,“你会成为自己的王。”

那时候的乔雅和赛特,眼睛里是闪烁的光芒万丈,璀璨夺目而迷人,那是梦想的色彩。

……

“先生,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乔雅有些苦恼,“我明明笑得很灿烂,看上去很可怕吗?”

赛特笑着揉揉她的头,“那是对于危险的本能,明白你很危险,所以即使你笑得再好看,他们也会觉得不寒而栗。未来你的美丽或许会让他们觉得,死亡也是一个温柔的过程,那样就不怕你了。”

“怎么样,才能让所有人喜欢我?”她歪着头,一派天真烂漫,可却似乎是跟着他耳濡目染,即便她笑得甜美,也能让人觉察背后的森寒。

赛特似乎是觉得很好玩,“你为什么想要所有人喜欢你?”

“就是想要。”乔雅几乎是无理取闹,想不出理由,便直言不讳,她执拗地盯着他问,“怎么样才可以让他们喜欢我?”

他笑了,伸手指了指她的心脏,“告诉那些不喜欢你的人,去死吧。”

……

荷鲁斯和赛特的争斗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至少在乔雅眼里,赛特每天很晚才风尘仆仆地回来,并且一身血腥气。

前路越来越坎坷,生活越来越艰难。每当乔雅回首时,似乎都能看见赛特的血将墙壁染红。

拖到了后期,有时候连乔雅都会加入到战斗中,似乎每一场斗争荷鲁斯和赛特都会亲自领头,孤岛的孩子们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参战。战斗不仅仅是内战,同样还有外界势力的攻打和突袭。每一天都有,无休无止,简直令人疲于应付。

赛特遍体鳞伤,她同样伤痕累累。

乔雅曾看着浑身浴血的赛特,把脸埋在他沾染鲜血的掌心低泣,她说:“既然他们厌恶我们,那就保持距离。我会在某一个清晨看见你……死亡吗?”

总有一天她会变成俘虏,他们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变成行尸走肉。怎么才能逃,怎么才能离开?她想要逃,她想要离开。

尽管很难承认,但她已经无能为力,只是相信他。而他被所有人相信着,却无能为力,只能相信自己。

“奈芙,人必须先活着,爱才能有所附丽。”赛特伸出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和脸颊上的血迹斑斑。

他低语:“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春天会来的。”赛特是这样告诉乔雅的,“那时候我陪你去看鸢尾花田。”

鸢尾花的花语是,带来喜讯。

因为它的别称是爱丽丝,希腊语Iris象征着彩虹,鸢尾花又是乔雅除了蔷薇花以外最喜欢的花。

……

乔雅单独去了荷鲁斯的领地,密会了荷鲁斯之前下注的一个孩子——凯瑞。

凯瑞在孤岛的孩子中也是脱颖而出的几个之一,只不过和乔雅井水不犯河水,交集不多。为数不多的印象,乔雅知道他各方面能力突出并且事事明哲保身。

自从荷鲁斯和赛特分裂后,他跟随了荷鲁斯。这无可厚非,荷鲁斯十分中意他,目前也是在一步步将他往未来心腹,左右手的地位培育。凭借他自己的聪明才智,也赢得了荷鲁斯的信任和地位。

她之所以会选择来见他,正是因为上一次赛特和荷鲁斯的斗争,她和凯瑞都有参与。他们各自站在各自阵营的王身侧,两两相望。

乔雅不清楚凯瑞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到底是什么含义,抱着赌一赌的心态,约他单独私下会面。当她看到那个金发碧眼的孩子,的确一个人躲躲藏藏地来见她时,她就笑了。

她赌对了。

凯瑞和男孩,和她一样,都是叛逃者。

凯瑞笑眯眯地问候:“贵安,奈芙蒂斯前辈,深夜造访,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称呼她为前辈,其实也不算为过,如果是按照谁先获得上位者的青睐的话。这话说出来还是有几分戏谑的。

“我想要和你做一笔交易。”乔雅伸出手,“长期合作。”

凯瑞抬眸,触及她灿烂而灼热的目光,似乎是被烫了一下般,极快地挪开视线。回过神,他继续微笑着,“请说。”

“第一个交易,一个人的命。”她从容不迫地说道,嘴唇凑近他的耳畔,声音骤降,温度骤降,“他叫荷鲁斯。”

凯瑞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了双眼。

“恶棍荷鲁斯。”乔雅的眼神一瞬间冰冷得可怖,唇瓣翕合,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我和他之间……”她冰凉的唇瓣伴随着冷风嗖嗖吐露冰冷刺骨的字眼,灌入他的耳蜗。

她说:“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被关在拥挤的囚笼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整日里绞尽脑汁地妄图生存下去。逼迫着自己去坏,去学,去冷漠,善得不够纯粹,坏得不够彻底。

实验台上那些器械束缚住身体,金属的冰凉冷得刺骨,反而有了灼热的错觉。侵入精神力重塑,感觉浑身上下的骨骼都扭曲碎裂,粉碎成渣。

追逐着每一丝每一缕微弱的光芒,咂着嘴里最后一丝意味不明的甜味,只是企盼着自己能够活下去。

生不如死。

她垂下眼睑,在凯瑞耳边低语几句。

凯瑞抬头时,眼中是灼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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