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落了身上的雪，老鬼走上前趁他方便之际劈倒了他。金元宝倒地，在地上砸出了个大坑。
居然这么中看不中用，老鬼准备好的第二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里，他拍了拍大腿，示意小竹干活。
小竹用布条蒙住他的眼，扯了老鬼的一双旧袜塞进他的嘴，又拿出麻绳来将他的手反绑在背后，足足打了两个死结。这下，任他醒来后力大如牛，也挣扎不了。
做完后，老鬼猛踹了他几脚，踹得金元宝疼得死去活来，翻滚着要大叫起来，无奈嘴里有袜子塞着，脖子上还有老鬼的大刀驾着，只有小声地呜咽着。
“你听着，跟着绳子拉扯的方向走，敢耍花头，人头落地。”老鬼用满语熟练地说。
金元宝面前一片漆黑，也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谁。为了保命，只得点头，表示同意。
小竹拉着绳子往回走。
老鬼待他们走远后，往反方向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把从金元宝身上取下来的钱袋丢在一个矮小的灌木丛上，又走了五十步，再扔了一片破碎的衣角在荆棘里。然后，就一心直奔木屋，看看能否和小竹他们在半道上重逢。
一路颠簸，老鬼在快要到家之际，突然双眼一黑，摔倒在雪地里。不好，他这是得了雪盲了吗？老鬼一紧张，没控制住手脚力道，连摔了好几个跟头。这雪盲症他听药材店的掌柜说过，说是在雪地里走久了就会害怕阳光，还睁不开眼。今日是阴天，他着急着出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与此同时，他又担心起小竹来。不知道小竹会不会同他一样，也得了雪盲症。
他不敢大喊，天寒地冻的，喊出雪崩，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可留在这里，迟早被冻死。他记得木屋是在坡上的，就顺着地势往上一步一步地爬，也不知爬了多久，他只感觉自己的手指是越来越烫了。
“老鬼，你怎么了？”采药回来的赤岭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在地上爬，走近了才看清楚竟是老鬼。
听出是赤岭的声音，老鬼激动地一把抱住他：“石头，我得了雪盲症，赶紧带我回去。”
“我背你。”赤岭把竹篓解下来让老鬼背着，自己再背起老鬼。难怪老鬼是在木屋的对面坡上爬，原来他是暂时失明了。
“你也小心，这雪盲症来得突然。”老鬼在耳边絮絮叨叨地把今日臭臭来找他们的事简单和赤岭说了一遍，就听到“吱”得一声响，回家了！
温暖的气息扑在老鬼的面上，他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嘶——不碰还好，一碰痛得他呲牙咧嘴的。
屋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他摸着柱子坐在了暖洋洋的炕上：“小竹还没回来？是不是也同我一样了？石头，你快去寻她。”
正在面盆里拧汗巾的赤岭，偷偷瞄了一眼正站在老鬼面前晃手的小竹心中哀叹，老鬼都这样了，还寻他开心。
而被老鬼关心的小竹，感动之余收回了手，也确认他是真看不见了：“老鬼，少咒我。”
没事就好。不过老鬼虽然看不见，但耳力似乎强了不少。听到赤岭从墙角传来的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就猜测出小竹没干什么好事。嘿，真白瞎了自己的一片担忧。
“臭臭，你画出来，想要把他如何？”小竹见老鬼那儿没甚操心的，就又走到臭臭面前，盯着正在地上挣扎的金元宝说道。
臭臭一双冷眼，死死地注视这地上的大汉。他的手遏制不住地颤抖，多少年了。自己是贱民，他是高高在上的满清贵族，不要说是伤他。就连主动靠近他都是艰难的事。如今，这人，手无寸铁，身无常随，就如一只待宰的鸡一样，可他还是害怕了许久。
拿起桌上的纸，臭臭画了一个人，记忆里的父亲已经很模糊了，他这辈子只会写三个字，就是那个只会叫他臭小子的父亲的名字——韩二牛。他写完以后，就在画上的那个人的脖子上画了一根绳，递给了小竹。
“你的意思是，想问问他，韩二牛是不是他吊死的？”小竹觉得自己的理解力与时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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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臭臭点了头。
地上的金元宝也扭动得更加厉害了。他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出来，知道今天着了道儿，心底里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今日堂兄拉着他，他早就把这个冲出来的臭小子弄死了，还会有眼前的困顿嘛。
小竹示意臭臭扯了他嘴里的旧袜，金元宝险些恶心的吐了出来。
“尝尝你鬼爷爷的汗袜，叫你清醒清醒。你说说，韩二牛你可认识？”小竹一副清风朗月地做派，嘴里品着茶，面上带着笑。
赤岭帮老鬼敷完眼睛时，刚好看到这一景象。初见时，觉得小竹不爱笑。日久相处下来，才发觉，她这样一笑，早就有千万个念头辗转完心头，该有人遭殃了。
“你们是什么人，敢管爷的事。还不快放了爷爷我，不然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金元宝的嘴刚得了自由，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一口汉话说得顺溜无比。
小竹给了臭臭一个眼神，他就撸起袖子，刷刷地给金元宝两个大耳刮子，打得他登时闭上了嘴，脸颊上飞起两片猩红。
哇，真是没想到，臭臭的手劲如此大。小竹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夸赞，又清了清嗓子：“姑奶奶可没工夫听你聒噪，还不快快将韩二牛的事，若敢有半句不实，就再赏你一顿。”
“女侠饶命。女侠要什么，庄子，田地，金银财宝我都可以给你，何必去一个臭小子的话。只要放了我，我双手奉上。求女侠饶命。”金元宝审时度势后脸变得飞快，哼哼，替小孩子家报仇有什么好处，从自己这能得到更多的，聪明人都会选。
臭臭不安地看了一眼小竹一眼，在接收到小竹安慰的眼神后，他心下大安，又鼓足了劲儿连甩了四个大巴掌，打得他的手都发烫了。
这下，金元宝的脸红肿着，嘴里也不出声了。
“叶赫那拉·金元，我且问你，韩二牛是你害死的嘛？”小竹的语气低沉，透露出明显的不耐。忽然，她眼眸一转，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强逼着金元宝吃了下去。
“咳咳，咳咳。”吞下药丸地金元宝咳嗽不已。
“这药丸是我亲手所制，叫做真情丸，要是你说的是真话，就无事了。要是你敢说假话，哼哼，叫你再也不敢诓骗人。”
“女侠，韩二牛的死真的与我无关啊。”金元宝此时已被吓得泪流满面，把肥大的身子蜷缩起来。
小竹见臭臭眼框发红，握着拳头暗暗发劲，决心激他一激。这人不吃大苦，不吐实话，那就别怪她了。她取出一张黄符纸，贴在金元宝的肚子上，默念口诀，随后双指一旋，就见金元宝痛声倒地，在地上翻来滚去，哀嚎不停，可怜他的双手反缚于背，这样子看上去并不可怜，反而有些令人发笑。
“我说，我说。我与韩二牛，他，本不相识的。”金元宝腹中似大水决堤，又似神仙打架，痛得他额上冷汗不停，他受不了了，才肯把事儿说出来，一顿一停的，叫小竹听得好不痛快。
原来，他最先看上的是韩家小妹，也就是韩二牛的妹妹韩三妹。这韩家小妹姿容生的一般，却唯独那身形妖娆动人，一对玉蒲硕大无比，一双长腿直逼翠竹。他见过一次，就垂涎了许久。可惜这韩三妹早已嫁了人，他那时被家里看得紧，找不到机会下手。
不过，机会总是等出来的。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偶然发现，韩三妹家的男人竟和他叶赫那拉家分管田地的总管搭上了线，请求为他们做事。哈哈，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吗？他随口吩咐了总管几句，就让韩三妹的男人钱财尽散，心甘情愿地把韩三妹卖了抵债。他哪里有错？他给韩三妹更美的旗装，更好的吃食，更多的家用，把她从辛苦的劳作中拯救了出来。
起初时，韩三妹也挺乖巧惹人疼爱的。可日子一久，他才发觉，这死女人竟然敢给他下药，害他日夜耕耘，却颗粒无收。盛怒之下，他就把韩三妹掐死了。不过一个贱妾，死了就也就死了。没曾想，这韩家人就是他的灾星。韩二牛听闻妹妹死了，竟冲到他面前来，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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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个好看。呵呵，贱民真是不自量力。谁要谁好看，都不懂。他甩了个句吩咐，给下面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上报了韩二牛自缢而亡的死讯。
听完金元宝断断续续的一席话，小竹自己在脑海里联想了一串的画面，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她就是立刻杀了也不解恨。她的双指在空中扭转几下，就听金元宝痛得打起滚来：“我，我，都照实说了。你这娘们，咋地，不，不讲信用。”
“对你这种人，要讲何信用。”小竹见他此番模样，犹不解恨，又念了两道口诀，直疼得金元宝浑身抽搐起来。
收回目光不去瞧这个恶心人的东西，小竹看向臭臭，他，是韩二牛的孩子吧。原来他年幼丧父，竟是这样的原因。
“你，知道韩二牛的死因了。你想怎么对他？”小竹若有所思地问。
臭臭无法说话，手势意思却表达得十分清楚。
“挖眼、割耳、割舌，再交给你。”小竹复述了一遍。
这时，赤岭坐在一旁，握着了臭臭的冰冷的手：“臭臭，叔叔问你一句，你是真的不能说话了吗？”
臭臭猛地抬起了眼，又飞快地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
见臭臭久久不语，赤岭示意被骗的小竹先冷静下来：“其实，你把一切都谋算得很好。只是，你在看到老鬼叔叔得了雪盲的时候，眼里的后悔是瞒不住人的。好孩子，你想报仇，我能理解。但是，今日我也要送你一句话，谋算是送个对手的，坦诚是留给朋友的。”
臭臭不敢看赤岭，他的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从小到大，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父亲报仇。可是他没用啊，进不了叶赫部，也杀不了仇人。他知晓自己不能如父亲一般冲动，只好日日等，夜夜等，等一个机会能让他抓住叶赫那拉·金元。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等到了想要等的人。小竹姐姐一行人，行事十分低调，但他从给赤岭叔叔当向导，给老鬼爷爷兜售物件来看，他们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更何况，老鬼爷爷十分疼爱他。一个苦肉计，就能让他抓到仇人，不要说是舌头受点伤，哪怕是让他缺胳膊断腿都行。只是，当他看见老鬼爷爷为了自己，看不见路了，满面风霜的进屋时，他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只是害怕竹姐姐知道自己骗他，把好不容易逮来的金元放走，就一直坐立不安。
“石头叔，我错了。”臭臭搅着舌头说起话来，疼得不行。不过他还是忍着把话说清楚了。他先在小竹这里下跪，道歉。
小竹扭了个身子，心道历来只有她骗别人的份，如今却便个毛孩子骗了去，一时面上下不来：“你去找你老鬼爷爷，他要是原谅了你，我也不怪你了。”
臭臭闻言，立刻连爬带滚地来到炕上，给老鬼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头，又重又响，登时红了一片。
在炕上休憩的老鬼，听得百转千回，心下生气，却还是不忍对臭臭发火：“我问你，若是石头不说出来，你打算瞒我们什么时候？”
臭臭抹了把泪，咽了咽嗓子里的血腥沫子，老老实实地答道：“瞒到棺材里去。”
“你个臭小子！”老鬼听得出来他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又气又笑地想要拍拍他的头，结果手伸出去拍了个空。
“老鬼爷爷，你说，我真的是个臭小子吗？”臭臭把老鬼伸在半空的手握住，放在了他的头上。老鬼爷爷待他最好，他真的很想从他口里知道，自己是不是成了父亲口中的臭小子。
“记住你赤岭叔叔方才的话。”老鬼摸了摸臭臭的脑袋，这小子心计不差，若是能用在正途上，会大有出息，“这样，你若不嫌老鬼爷爷不会取名，以后就叫韩君德如何？愿你立君子之德，处世如天，刚毅坚卓，发愤图强。为人如地，厚实和顺，仁义道德。”
“君德，君德，多谢老鬼爷爷，多谢。”臭臭心知老鬼爷爷已不再计较，又浮起一层感激之情，更加情真意切地磕着头。
“行了行了，别把我的炕磕出一个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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