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万万没想到，凯儿竟然要把旗袍送给她，她下意识就要摇手拒绝，但又怕自己显得太小家子气。
顾云卿看着向卉：“你喜欢这旗袍吗？喜欢我们就多待会儿，不喜欢下次我们就不来了。”
向卉真是无敌尴尬，该死的顾云卿，这不是让她陷于两难之地吗？她看着凯儿殷殷的眼神，哪里忍心拒绝得下去？
“凯儿，你真的送给我吗？”向卉开心地转了一个圈，“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件旗袍，我特别喜欢。”
“真的真的，卉姐姐我爱死你了。”凯儿激动得抱住她的腰，“赵姐姐，你来一下。”
“喂，你干什么干什么？”顾云卿伸手将凯儿拉开，“别乱抱行不行？”
“我喜欢卉姐姐，我就要抱她，气死你。”凯儿朝他吐吐舌头。
赵姐从院子外小跑进来：“顾少，手机拿来了。”
凯儿朝赵姐招手：“赵姐姐，你手巧，待会儿帮卉姐姐把头发盘一下，我来改旗袍。”
“诶，好。”赵姐应了声，引着向卉往侧面的另一间屋子走，“你到这边来换衣服，换好后我帮你盘头发。”
顾云卿把手机整好时，赵姐给向卉盘好了头发，凯儿改好了旗袍，一通手忙脚乱，向卉再一次换上了旗袍。
“哇呜，完美。阿卿，你快来。”凯儿站在几步开外欣赏着自己亲手制出的旗袍，“不对，卉姐姐应该换上高跟鞋，你穿几码？”
“36码。”向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感动，并不是因为凯儿为自己想得周到亦或者大方送旗袍又贴心配好高跟鞋。而是一个人痴迷一件事情，那眼中散发出来的光芒真的很吸引人。她想到自己靠写作为生，这一两年，愈发的倦怠，最初那种对文字的初心和发自内心的热爱似乎在悄悄地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为了生存而写的麻木。
顾云卿进来时，向卉换上了高跟鞋，又补了口红，将眉型稍稍作了改动。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女人。相对于上一次在雪姐那里化完妆的惊艳，凯儿化妆的手法要稚嫩许多，但因为这份稚嫩，反而使得她的妆容有了一种缺憾美，配上旗袍独特的韵味，也说不上向卉哪里具体美在哪里？但站在那里的人，很生动，仿若她的身后正是十里洋场。
顾云卿握着手机，他斜斜地依靠在门框上看着向卉。他的表情并没有明显变化，但他的心莫名的狠狠的悸动了一下。这个女人，于他而言，是一个莫名其妙般的存在。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莫名基妙他就被她牵着走了。以后会怎么样？
他突然就不愿意去想了。
“好看吧，是不是？阿卿，我这件作品是不是很成功？”凯儿眼中泛出泪光。
“不错。”顾云卿笑笑，“不过，你要感谢你的模特，她很好的表达出了你的想要的概念，否则，你的作品仍然是破布一堆。”
“是，卉姐姐，我要谢谢你。”凯儿笑得泪水直往下掉，“好开心认识你。”
“我也很开心认识你。”向卉扯了一张纸巾，略略倾身帮她仔细地试去了眼角的泪水，“凯儿，你对旗袍的热爱，让我好感动。”
凯儿愣了一下：“卉姐姐，你懂我耶。”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肉麻了。向卉，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走。”顾云卿催促道。
“那我去换衣服。”向卉道。
“还换什么呀，就这么穿着。”顾云卿上前拉过她，“凯儿，我们走了。”
“行，一会儿拍几张照片，挑几张传给我。”凯儿叮嘱。
“知道了。”顾云卿拉着她已经出了大厅。
出了大厅后，向卉才发现，天色已经黄昏了，时间真是过得浑然不觉。因为向卉穿了高跟鞋，顾云卿不让她开车了。
“你试手机顺不顺手。”他说。
向卉接过手机，是时下最新款的手机，她亮起手机屏幕：“密码多少？”
“我生日。”他说。
“你生日什么时候？”向卉问完后就知道完了，他肯定要生气了。
“你不知道？”他启动车子。
“你没告诉过我。”她说。
“可我知道你的生日，而且，在山上的时候，我有一次让你帮我拿过身份证。说明你完全不在意我，否则，你会记住。”他语气淡淡。
“你知道我的生日？”向卉呆了。
“2月7日。”他说。
向卉呆愣半天，想起来她曾经在他酒店住过，他还查过系统她的手机号码，让她把那张无脸男的卡片还给她。想到这里，向卉赔着笑脸哄他：“是我的错，你现在告诉我，一定记牢，这辈子都不忘记。”
他打着方向盘慢慢将车拐出了巷子：“11月3日，下次你再问，后果自负。”
向卉打开了手机，随口道：“不会啦，我死了也不能忘。”
顾云卿气得拍她的头：“不要总说不吉利的话。”
向卉捂住头：“好痛，你好奇怪呀，这么迷信的吗？”
顾云卿要说话时，手机响了，看车载屏，是国际长途。他用蓝牙接起了电话，说的是英文，关于酒店的一些事务，这回的通话时间挺长，有十几分钟。
向卉想到先前顾云卿让她开车，说要处理点事务，大概就是这个接这个电话吧。顾云卿的口语只能算得不错，跟正宗的abc比，还是要略差一些。她听了个大概，专业名词只能连猜带蒙。好像是顾家在某国的酒店管理上出了一些问题，在请示顾云卿应该怎么办？
车子快到昆城的一个购物广场时，顾云卿的电话结束了。
“恬恬下午的时候说晚上想吃火锅，你可以吗？”顾云卿问。
“我对吃从来不挑。”向卉挪了挪屁股，这一身旗袍，她端得实在很累，“我穿这一身下车，人家会不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只要你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一定是别人，这个道理你不懂？”顾云卿揶揄她。
“行，待会我紧紧地拉着你的手，我们一起尴尬别人。”向卉笑，“你什么时候出国？”顾云卿诧异了一下：“你大学毕业也好多年了吧，居然没把英语全还老师？难得。”
向卉狡黠地眨眼：“我语言天赋还可以，学过的东西一般来说很难忘掉。”
“月底吧，你和我一起去。”他说。
“我不去，我准备带我爸妈还有恬恬去旅游。”向卉笑着说，“况且签证也不是那么容易办，我不想折腾。”
顾云卿往地下停车库开去，拐了几道弯后，他很快找到一个停车位。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停好车后，他突然问。
“哈？”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好好写东西啊，陪着恬恬，没了。”
“你总不能一直蹲在电脑前写点东西吧？有没有想过往其他方面发展？”他手搭在方向盘上，“如果你有想法，可以和我说说。”
向卉这才明白他所指，她玩笑道：“如果我有想法，你助我出道么？”
“那你得给我计划书，我要评估是不是值得投资。”他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头靠到座椅上，“你的世界应该再大一点，我这么说，你会不会生气？”
向卉的手覆到他的手上，她久久的望着不知名的远处发呆，脑海里模糊的浮现出一些鸡汤：一份好的爱情，一定是两个人变得越来越好。
只可惜，她和顾云卿之间并算不上爱情。
“生气了？”他拉了拉她。
“没有啊。”她回神，“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顾云卿敛了神色，他轻轻地揉搓着她的手指，好半天后说道：“你看着吧，只要你想做的，我都愿意帮你。但前提是要你自己愿意，不要勉强，否则到了最后，你恨我逼你做一个上进的痛苦人，那就不值得。因为我自己对所有的事情都兴趣缺缺，逼着去做我也能做好，如果不逼我，我可以在山上住一辈子。所以，其实你蹲电脑前写写写，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向卉看着他的眼睛，她想，这些话，他是真心的，没有一个字是为了取悦她的。但他是悲观的，这种悲观也不是敷衍她，纯粹是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吧。
“你，是不是很难过？”向卉轻声问。
他抿唇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说我外婆过世的事情，现在好多了，没那么难过了。她88岁了，从床上下地的时候摔了一下，就没再救过来了。她生前一直健康，走得突然，没有受到任何病痛的折磨，这大概就是我们中国人说的喜丧了吧。所以，她离开我，我当时很难过，现在不难过了。每一个人都要死的，我外婆能死得没有任何痛苦，算得上特别大的福分。”
“是啊，真的是特别大的福分。”向卉低声说，她爸住院那段时间，她见了多少被病痛折磨的人。多少病人躺在病床上，毫无尊严，毫无生存质量可言。
“我外婆信佛，小的时候，我口无遮拦，总喜欢乱说话，外婆就会打我手心。时间长了，我就改不掉了。所以，下次你在我面前说话注意点。”他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走吧，我们上去了，再磨蹭下去，你爸妈真要着急了。”
一身旗袍的向卉出现在向父向母面前时，尽管向卉作好了心理准备接受她妈的奚落时，但真的看到他们震惊到失态的表情，她还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有那么奇怪吗？你们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穿了什么奇装异服一样。”向卉悻悻的走到恬恬面前，“恬恬，妈妈好看吗？”
恬恬羞涩地笑着，然后点了点头：“好看。”她轻声说。
“还是我恬恬会说话。”她半蹲下来，“你是不是等妈妈很久了，我和顾叔叔去取这件旗袍了，所以来得迟了，对不起，宝贝。”
“没关系。”小丫头抓住外婆的手晃了晃：“外婆，妈妈的衣服好漂亮。”
向妈妈这才开口说话：“你穿着这身旗袍准备上哪儿去？”
向卉笑嘻嘻道：“跟你回家呀。”
向妈妈白了她一眼：“作的什么妖？真是。”
“行了行了，别说小卉了，吃火锅吧。”向父打了个圆场。
向卉赶紧给向妈妈拉开椅子，待她要坐下去，桌上的手机响了，是隔壁邻居打来的电话。
“老梁有什么事情？”向妈妈嘀咕着接起了电话，只是几句话，她就惊慌失措地站起了身，“你说什么？……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妈，怎么了怎么了？”向卉吓得不轻。
“你们吃饭，我回去看看。”向妈妈按住向卉，“好好带恬恬，我没打电话给你们暂时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