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车在哭泣

风铃城的风此刻是呜呜咽咽的,因为有很多很多的人此刻在呜呜咽咽。

我的摩托车一路狂飙,在成功收获了无数愤怒的目光后,安然到达目的地——祝融路的废弃工厂。

我下了车,摘下头盔,挂在车把手上,端详着这里的环境。

一座孤零零的废弃工厂矗立于此,杂草丛生,都能淹没人的小腿,工厂旁边还有根红白色的烟囱,从中断裂,上半截摔在地上,就跟刚刚那座风车一样,形成了一个7字,经过三十年的侵蚀,有的碎块已成一抹黄土,下半截也歪歪斜斜的,一幅摇摇欲坠的样子。

这么偏僻,倒是个杀人的好地方,我暗自琢磨着,一边谨慎地向前走去。如今我一枚拟记忆体都没有,要是遇到突然袭击来不及双人变身的话,我就只能靠自己被Joker强化的体质来躲了,必须格外小心。

啪嗒,啪嗒,啪嗒。

一步,又一步。

这里格外的寂静,却也适合罪恶的掩藏。

我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着。

除了我的脚步声,仿佛就再无动静。

不对。

不好!

实在是来不及细想,我立刻就地一个翻滚,无比迅捷地躲到一根铁锈班班的柱子后面,几乎是刚一到达,便听到几乎连成一片的“砰”声。

零点零几秒之前,火药便在枪膛内引爆,一团团耀眼的火焰将此刻正在空中飞舞的东西推出枪膛,一道道银色轨迹飞旋着直冲地面,无数的火星如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火雨般落下。

哪怕是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的我,也吓得脸色发白,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那一瞬,要不是我的Joker第六感,我早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刚才,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子弹、货真价实的枪声!

我也终于明白了这次的委托人的身份。

黑道上的人,并且身上只怕还背负着人命!

这可能是我接过的最后悔的一份委托了。

帮杀人犯解决委托……听着就很可耻啊!

就好像我的人生有了污点一样。

我气得浑身发抖,但眼下最重要的却不是生气,重要的是保命。

什么?让我变成W弄死他?

那叶秋的身体就会倒下,她那边徐冉的事又该怎么办?

思虑良久,在他第一波子弹打完、换第二波子弹的间隙中,我率先开了口。

“你就是这么招待你请的侦探的吗?”

换弹夹的声音蓦然一顿,随后,一个嘶哑的男声吼道:“你骗鬼啊,接电话的不是个女的吗?”

“那是我妹妹。”

“滚蛋,跟这儿玩老子是吧!老子tm一枪崩了你!不怕死的就出来啊!怎么,今天不躲在车里了!”

我:……

你又说我不躲在车里,又让我出来,所以我现在到底是躲了还是没躲啊?

哥们儿你的语文水平很不错啊!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喂!你们就是那个专门接警察不接的案子的事务所吗?快来救我啊,我面临着生命危险!我现在就在祝融路的那家废弃工厂里,快来救我啊!’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枪械放下的声音传来,然后便听见男人很重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地传来,男人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侦探先生,都是误会,误会,实在是哥们儿这几天被吓怕了有点神经兮兮的,一时有点冲动,包涵一下,包涵一下……”

我心中冷哼一声,误会?那我要是变成W把你弄死,是不是也可以说是误会啊?

心中虽然这么想,表面上自然不能表现出来,我慢慢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迎面走过来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男的,脸部的线条粗犷的跟熊瞎子似的,两只眼睛里闪着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凶光,戾气这个词完美地在他身上得以体现。毫无疑问,他身上背负着人命,只怕还不止一条。

不过,有一点比较滑稽的是,他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简直比大熊猫还要大熊猫,一看就知道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导致很多天没有睡觉了。并且虽说他的眼中凶神毕露,可细究下来,却会发现隐藏于后的惊恐。

能让这种常在刀口舔血之人害怕的存在,又是什么呢?

dopant吗?

说起来也可笑,在旁人眼中无比可怕恍若撒旦的dopant,在我和叶秋眼中不过就是一群长得丑的动物罢了。

人真正恐惧的不是什么事物,而是寄托在事物身上的那份未知。

对于我和叶秋来说,dopant早已是司空见惯,那份对未知的恐惧早就烟消云散,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对他们来说,dopant,简直是从地狱踩着鲜血走出来的索命恶鬼!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师父,还有我和叶秋这样将恶鬼赶回地狱的人在。

即使最后……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言归正传。稍稍感慨了一下,我便开始走基本流程——问清委托本身的内容。

男子一一道来:

他叫田钩,黑道上外号“丧彪”……

听到这里我就超级想吐槽,他父母是小学没毕业还是怎么的,给孩子起个叫“舔狗”的名字?

难不成他们哪一方追另一方是靠舔狗舔到的,所以想给儿子起这个名字来纪念一下自己的光辉历史?

咳咳,继续继续。

田钩(总感觉一提到这个名字就有一种很怪的感觉)前几天和几个小弟一起在一个淫雨霏霏的夜晚,几个人开着一辆黑色SUV出去嗨,至于在哪儿嗨大家都懂就不要我提了。之后,几个人玩的晕晕乎乎的,把辆SUV开的简直像条蛇一样扭曲。突然,前面出现一个撑着伞的女人,担任司机的一个小弟迷迷糊糊的没来得及刹车,“砰”地一下就撞了上去,然后剧情大家都懂,这种人渣自然不可能留下来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罪恶甚至报警自首,自然是立刻逃逸了。

可后来这几天,他们的那辆黑色SUV却突然开始袭击他们,并且还是无人驾驶,但每次一撞到他们身上,被撞到的人就浑身发着绿光,抽搐几下后七窍流血而死,这几天已经死了他四个小弟了,他现在提心吊胆,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那辆车突然袭击他,刚才攻击我就是因为他的神经绷到了极致,一有刺激就如被洪水冲溃的堤坝一样失控了。

听完这个故事,我的感想只有一个:

这辆车做的太对了!

我都不明白,这种人渣还能活得好好的,咋就没被那辆车撞死呢?

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可是……

我握紧了拳头,脖子上青筋“突突”地直跳,鼻息沉重得简直能把熟睡的人吵醒,拼命地克制住自己打他一顿的冲动。

他是我的委托人。

可他也是杀人犯!

我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师父,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做呢?

“侦探先生,你怎么了?”田钩的声音把我从迷茫与愤怒中拉了回来,我回过神来,只见他一脸的警惕,显然是看出了刚才我几乎快外溢出来的怒火。此刻,他正一点一点地向他放枪的地方走去。

“怎么,想杀人灭口了?”我话音未落,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右手呈爪,如老虎钳一般牢牢抓住他的左肩,同时身形向前闪去,眨眼间已和他错身而过,身子刚好位于他的后方,右臂也同时转了个方向,又飞起一脚踢在他膝盖关节处,痛得他杀猪般的惨嚎一声,整个人以一个相当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

“你给我听好了,”我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磨砂一般,“杀了无辜之人后,从未有过悔过之心,还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不公道的待遇,这种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渣,对于人渣,尤其是在犯罪被我撞见的,我必杀之而后快。我手上的人命也有四五条,都是你们这种人的命,若是平常我撞见了,我必定……”我手上又多用了几分力,五指几乎深深地嵌进他的肉里,“杀无赦!”

“你……你知道杀我什么后果吗?你……你会后悔的!你……你的家人全部都得死!”田钩色厉内荏地大喊道。

怒火如熔岩一般爆发,我大力一甩他的身子,使他面对着我,然后一拳打在他脸上,恰似打翻了个酱油铺,猩红色的液体立刻流了出来。还没完,他的肚子又挨了我一脚,痛得他如一只虾米般弯下了腰,脸色煞白,整个人缩成一团,如一个被揉成团的废纸一样蜷曲在地上。

我头一次,用如冷漠注视人间的天神的眼神看人。

不对,是看人渣。

“我最恨有人用我的家人威胁我!”

“我最亲的人,就是差点毁在你们这种人渣手上。”

“你应该庆幸我阴差阳错接了这份我这辈子最后悔接的委托,否则,不用等那辆车动手,你早就死了!”

我的脸色苍白,如死人一般,因为只有经历过灭亡的死人,才能以蔑视的态度看什么都不懂的活人,尤其是比垃圾还不如却苟且偷生的活人。

熟悉的冰冷感觉,在我的脸上悄悄蔓延,我知道,那是Joker的泪痕。

嗜杀感、暴虐感、毁灭感,也随之到来。

可是,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的委托人。

我已经接了委托。

并且,我是侦探。

所以,我不能杀他……

呵呵。

无力的讽刺感瞬间代替了Joker的情感,我的嘴角微微上翘,弯出了一个冰冷讥嘲的弧度。

“这人间,终究是炼狱啊。”

仿佛是回应我似的,幽灵的哭泣在这透着腐败的空气中传来,田钩瞬间像害了癫痫一般浑身颤抖,右手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工厂的门口,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

“它……它来了!”

两道惨白中透着幽绿的灯光,如燃着鬼火的骸骨,从门口飘出,引擎的轰鸣声传来,透着冤魂的嘶吼。

一辆黑色的SUV,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带着复仇的宣言,在身上刻着错综复杂的幽绿花纹,碾着尸山血海而来。

车的四周,连空气仿佛都被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毒气息所凝结了,到处都透着不祥与冷凝。

我惊愕地盯住它,心中又弥漫出一股苦涩,口中喃喃地说道:“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这个声音,正是……”

“哭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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