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纳斯卡石破天惊的话语出口，全场除了叶秋外的所有人都傻掉了，包括我自己。
纳斯卡最后一个音节刚落下，叶秋已然奔到他面前，右手如风，瞬间伸出揪住了他的围巾，力量是那样的大，几乎快把纳斯卡勒断气了，可他脸上猖狂的笑容竟是一点都不曾改变，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我……是dopant？
王牌dopant？
抑或是小丑dopant？
我是我最痛恨的dopant？
怎……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的。”我从师父那里模仿的稳重的硬汉气质刹那间荡然无存，整个人无比地慌乱，拼命地摇头，极力想否认什么，浑身上下竟是像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一样在不住地颤抖，频率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是像通了电一样，看着自己紫色的左手，恍惚间，那里似乎不是光滑美观的黑色甲胄，而是鳞片丛生、粗糙丑陋、坑坑洼洼的妖魔之手，五根尖锐的指爪反射着杀戮的寒光。
我蓦然抬起头，那速度快到吓人，让人担心我会把自己的脖子扭断，我努力用自己都不相信的高兴、愉悦、毫不在乎的声音说道：“不会的，你一定在骗我，这一定是骗我的，告诉我这是个骗局，对不对？晟杰？”
最后一声“晟杰”是那样的轻，那样的飘忽，那样的朦胧，一如当年那段青葱岁月，我们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好不畅快。
纳斯卡也突然一怔，脸上疯魔般的笑容也收敛了些许。
下一秒，我便浑身如遭雷击般狠狠地一震，连神色都像故障了一样模糊起来，Joker的病毒自基因链开始扩散，属于人类的情感竟是一点一点地剥离，取而代之的是兽性，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身体里时断时续地传来“嗞”的类似老式收音机里电磁波的声音。紫色的泪痕刹那间布满了我的双颊，并且不断地向我的身体弥漫，眨眼间双臂已然全部遭殃。
是的，哪怕是穿着装甲，我的双目依旧像开了透视挂一样，能够看到装甲下我的身体的情况。
我的双目刹那间凶光一闪，一只眼睛染上了深紫，一只眼睛抹上了血红，一道掺杂着无数代表死亡的病毒粒子的紫色光柱从W的左半侧升起，恍若咆哮的巨龙向世界畅快地宣告着它的破封。
“啊！！！！！！！！”
我凄厉地嚎叫着，就像一头月下的孤狼，抛却了所有人性，只想吼出来，吼出来！
“啊！！！！！！！！”
紫色的血雾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终，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大概是要死了吧？
只是弥留之际，我看到了一个绿色与褐色交织的和我同属一类的怪物身影一点一点靠近。
然后，我便两眼一黑，被剥夺了一切感知。
…………
黑夜很长，长到犹如一个人的一生，前途阻塞，绵延无尽头，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会遇到什么；黑夜很短，短到睡一觉就过去了，毕竟一觉醒来是早晨。
那对于我来说，黑暗又是怎样的呢？
现在，我觉得我能给出一部分答案。
我仿佛在黑暗中沉睡了千年，渴望苏醒、抓到属于我的那一份光明，却怎么也无法睁眼，在沉重死寂的黑暗当中，竟只有我孤独一人。
可是此生若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最后做个孤魂野鬼，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自然是决然不愿的，便在这黑暗中孑然独行，然而除了黑暗，竟是无路可走。
于是我凄厉地大笑，在传说中的狂笑小丑面前许下了毒誓：纵使我一身精血与灵魂全部燃尽，我也要找到属于我的那一份光明，并且不惜任何代价将她留下，哪怕让世界给我陪葬都无所谓了。
小丑与我一样地狂笑，欣然同意了我的请求，给了我最后一张致胜的王牌！
弥漫在王牌上的无尽戾气，是多么适合我啊！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柔和的光线映入了我的眼帘，熟悉的味道，飘浮在这个房间。
我的房间。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看到了一双大大的、灵动的、墨黑色的眼睛，或许是常年保持着冷漠，即使现在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也留下了一点冰凉的印记，让人不寒而栗，可对我来说，她就像个悉心呵护世人的天使。
叶秋整个身子全部坐在床上，并且由于要仔细地看着我，她不知不觉间往我这边凑了许多，半个身子都枕在我身上，一条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如新鲜的玉藕，够勒出优美的弧度，透着清新与凉爽，放在我的脖子上，靠着我微微鬈曲的黑发。
有些痒吧，我想。
“搭档，搭档，你醒了，搭档……”一向性格高冷的叶秋见到我醒来，竟是喜悦的连喊三声搭档，一把抱住了我，哽咽道：“我一向觉得老天就是个混蛋，现在看来，他竟还有开眼的时候。”
这样的情感大爆发实在是难得可贵，我都愣住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叶秋吗？
只不过现实没让我多想，因为喜悦已经充满了我的心田，撑得我仿佛要爆掉一般。我柔声说道：“老天一向以万物为刍狗，他这次肯定也没开眼，还不是因为你陪着我，嗯？好了，别哭啊，虽然你哭很少见，但还是笑一笑更好看，说好不哭呦。”我伸出一根手指，宠溺地戳了戳她柔软的脸颊，叶秋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都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抱着我的却是一点都没有松，轻轻说道：“你上次是怎么陪着我的，我也可以怎么陪着你，是吧，搭档。”
最后一个“搭档”，她故意拖得很长，带了些萌萌的尾音，格外地娇憨可爱。我浑身恍若要炸裂一般，再加上软玉在怀，刚醒来神志不清，又实在是心痒难耐，竟是一个冲动，双臂紧紧揽住叶秋的纤腰，然而这并未结束，我微一用力，带动叶秋的身子一个翻转，尽是转眼间就变成了男上女下的姿势，可谓是要多香艳就有多香艳，要多旖旎就有多旖旎，二人如八爪鱼一般紧密纠缠在一起，我的唇前正是她如海棠花般娇嫩润泽的红唇，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我低下头，吻了上去。
叶秋完完全全怔住了，她沉浸在我从鬼门关上活下来的喜悦中，根本就没想到我刚醒来就这么大胆，这么放肆。
因此，她根本就没有躲。
就那么让我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呼吸急促，气息交融。
我轻轻拿嘴唇碰着她，很小心，很轻柔，呼吸缠绵地交缠着，那是只属于真正的生死搭档的亲昵暧昧。
那是很简单纯粹的一个吻，更像是印章一般。
我这个人很懂得什么叫作“点到即止”，因此，在轻轻一吻后，我立马松开了环抱着她的双臂，从她身上爬起来，微笑着看着她，道：“你要是想骂就骂吧，可别因为我是个病号就骂不出口哦，反正我不后悔。”
我此时，竟是有些无赖起来。
叶秋的表情非常复杂。
迷茫、震惊、慌乱、羞涩、后悔、愧疚，好像还有一点欣喜与激动。
良久。
她放在我脖子上的双臂一点一点垂下，右手握住我的左手，目视着前方，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看似古井无波的眼神里隐藏的不太好的慌乱出卖了她，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轻轻说道：“这是我的初吻。”
“也是我的。”我轻声说道，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被我看的有些心慌，微微偏过头去。
“Joker化的影响就是这样吗？让本来就厚颜无耻的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你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哦。”我轻轻反握住她的右手。
用的是一只白皙的、十指修长、有着人类皮肤与脉络的毫无异常之处的手。
淡淡的情愫，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酝酿的吧。
我们就这么握着对方的手，看向窗外从上古时代便开始诉说着恋人低语的青铜风铃。
很静，很静。
恍若永恒。
或许永恒的地球记忆，可以在这一瞬间提取到吧。
因为只有这种一瞬间的、转瞬即逝的美，才能被人永远地铭记。
良久，虽是心中千万个不愿意打破现在的意境，但我还是开了口，因为我实在是想弄清楚一切。
“搭档。”
“嗯。”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片刻的沉默。然后，叶秋转过头来，眼睛中笼着一层忧伤的雾气。
我有些不祥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
“安颜吸收了你体内绝大部分的Joker毒素，Joker记忆体中纯记忆体的部分和你自身的力量把剩下的毒素压制了下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发作。”
“难……难道说……安小姐她……”
“Joker毒素的量之多与毒性之猛烈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死了。”
心重重地往下一沉，似是撕裂了什么，疼的发慌。
“她为了救……救我……”
“她说：‘要是我早些遇见侦探先生，或许我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但现在遇到我也不后悔，是他将我从万劫不复的复仇深渊中拉出，他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了。只是不知道用命能不能换掉大部分呢？’然后，她便用自己的命救了你。”
我的声音开始不住地颤抖：“她难道对我竟是起了……情意？”
“以命偿还，你真的以为她对你的感情仅仅是‘情意’二字就能概括的吗？”
我颓然低下头，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
这世上最可怜又最可敬的女子，便是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了最好的人，然而最好的人，却不是她对的人。
只是如今，她比郭女侠还要凄凉的地方在于，她已无法“只恨我生君已老，断肠崖前思故人”。
我的这条命，是安颜给的。
我会背负着她的信念与希望好好活下去的，因为我不能白白糟蹋了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还有，搭档。”叶秋突然开口道，定定地望着我，眼神中竟是有一份莫名的狂热。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有些忐忑不安地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如果我是她，我想……”
“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的。”
窗外，刚才还喧嚣的风儿此刻静静地吹拂着，仿佛突然害羞了似的。
我想说些什么，想开导一下她矛盾的心情，比如说“我知道‘忘川’对你很重要，但你不必有负罪感，你不是说你把我当成他吗？那我们都是一样的，实在不行我也愿意等”之类既煽情又带着舔狗性质的话，但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有什么好说的呢？有些话，即使我们不说出来，对方也一定清楚。
别管那么多了，此刻我只想……
拥你入怀。
这便是我对叶秋说出的唯一一句话。
把你，轻轻拥入，我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