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人类兵和帝国军

格瑞站在那扇被士兵撞得咯吱咯吱响的门前,紧张地把帽子摘了下来,并且塞在衣袋里,他一直傻傻地站着,似乎没有什么勇气面对另外两个人了。

“去吧,执行官,西边可是你的管辖地盘,”体格健壮的查理用一种害怕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我本来也想一块去,可是,可是你知道,我的人都留在了东边,离你的部队太远了,而且他们昨天喝得那么欢,为了庆祝在一个偏僻的酒馆里干掉一名帝国废物。”

“多谢你,你这个好心人!”执行官的精神稍微好些了,大概是怒气使他有了一点力气,他转过身来,又把帽子戴上,对查理说,“我记得我们都是统一战线的朋友,嗯?你不记得了吗?那好吧,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如果我的那些非常可爱的士兵们全都战死了,那么立刻也会轮到你,还有你,弗雷特先生,你的那一千个孩子们都还好吗?我希望他们昨晚没喝酒。”

弗雷特把胖乎乎的身子往查理那边挪了挪,戴上一副白手套,揉了揉阴险的大鼻子,随后,他忽然把双手垂在膝上,像是有一块大石头掉下来砸中脑袋,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我请求你原谅我,格瑞先生,我根本就没那么多孩子。”

“那么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嗯?你曾经是我们五人当中最有发言权的,你说你会把士兵们照顾得又强又状,让整个岛上的帝国人看到了都不敢接近,现在,我需要你的援助!”

“我——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打到这里来,执行官,他们出现是非常意外的,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的一名士官昨天刚刚离开岗位,我给他们每个人留下来的道路是平等的,只要害怕战争的都可以走。”弗雷特显得一下子威严和庄重起来,他生动地挥了挥手,不知道是为了抹去鼻子上的汗水还是眼泪,“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走得这么快,走了那么多,我本打算找个机会和你们说清楚,喔,即使卸下我现在的职务。”

“你想得过于周到了,你的那些离开营地的孩子们恐怕早就死在路上了,明天!我们的这个地方将会被血洗得焕然一新!地毯是红色的,衣架是红色的,天窗是红色的,桌子也要变成红色了!也许事情还能进展得更快些,我不知道他们带了多少人来,如果是一百个,应该还能对付,如果是五百个,呼——嘘——嘘,听见了吗?很多人的声音,他们有一千个!”执行官疯疯癫癫地仰着头,在他的眼里,红浆没过了靴子,山洞正大块大块地垮塌,颤抖的声音使那深陷的眼睛越睁越大,好像就要跳出来似的,最后他还把手举了起来,对挂在墙上的皇冠说,“我这就出发去迎接我们的敌人!你们等着吧,我的人头很快会被送到这里来,你们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坐着吧,敌人很快也要来这结束你们的痛苦了!”

“执行官大人,请你最好不要失去希望和信念,虽然我不能保证全员赶到,但是我想还是可以抽出一部分人手,而你的部下是我们当中最精良的,你得相信他们啊。”

这大概是查理说的话,反正执行官大人已经听不到了,他带着怒火和死亡交替出现的表情快步走了出去,样子看上去可怕极了,一切光荣的想象与真实的记忆从造物的内心深处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还能应付几个,能够为盟军做些贡献的时候也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迎接末日的时候,现在,末日来了。

他很快就来到一条蜿蜒的暗河边上,登上一艘停靠在那里的小船,暗河两旁,是生长着菌类植物的巢穴,这些菌类一度使他放松警惕,使他认为西边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些菌类犹如一朵朵发出荧光的蘑菇,长在伸手够不到的岩石缝隙中,它们见到有人来了,就急忙点亮身体的光火,将透明的色泽传达给客人。

这些数量众多且排列紧密的小家伙们都是有生命的,又非常害羞,当这艘小船挨得过于接近它们,它们便立刻熄灭细胞里的光火,让自己融入黑暗。

随着暗河的深入,菌类数目开始增多,而且朝着大体积的方向发展,这些漂浮在穴顶的形似水母的东西足有两公分高,它们脱离了岩石,从潮湿的环境中摄取充足水分,以捕食水蚊来不断进化自己。很难想象,在距离地表三百余米的地底下,居然能看到那么多活灵活现的浮游生命,这些生长在石头缝隙里的植物迅速进化到独立的个体,生长方式看起来十分原始,应该在岛屿形成之前就定居在这里了,当你注意到菌菇发酵膨胀的瞬间,从原始生命中分裂出来的细胞就已经适应了脱离母体的环境。许多诡异的萤火虫似的斑点在黑暗中闪烁,并向河中投入排泄物,这些疑似燃烧余烬的东西落到河水中,体积小的会被水草吸收,体积较大的会留在空气中与水分凝聚成粉尘,粉尘在快接近地面的时候迅速分解,整个过程酷似在胃液里消化,直到溶解物再次附着在岩石上形成新的蘑菇。

然而这些看似十分可爱的生物都是有毒的!它们散发出来的粉尘能让人产生不同程度的幻觉,格瑞执行官必须戴上隔绝粉尘的面具才能安全通过,十分钟后,他们沿着暗河看到几个更加空旷的洞穴,这些洞穴依次从左到右排列,小的洞穴在两边,大的洞穴在中间。暗河的水川流不息,流入较大的洞穴,敌人若从此处进入,便会落入足以致命的万丈深渊。格瑞选择在左边的小洞穴里登陆,那些发光的生命远离这里,似乎惧怕洞穴里出现的某种东西。

格瑞执行官仅仅是走进洞穴,全身就像结了冰,牙齿也在嘴里发抖,名为恐惧的情感刺入思想,甚至刺入肉体!藏在执行官内心深处的阴影被无限揭发,一副副永远消逝不了的画面仿佛焰火似的燎了起来,他把帽子往下一拉,十分想要逃跑!

可是他已经能够听到战斗的声音,就在前面。

一名脱掉铠甲并且扔掉武器的士兵跑了过来,那士兵的眼里像是没有看到长官大人,就这么从执行官的身边溜了过去,而且我们的执行官也不可能记住部下的每一张脸。接着,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前面的开阔地里跑了过来,他们全都脱掉了战甲,扔掉了武器,有的人甚至还把鞋子扔掉了,这样能逃得比别人更快些。

执行官抓住一位逃兵的胳膊,狠狠地问他:“为什么要逃跑!嗯?”

“我可是你们廉价雇来的农民,我的老爷!那些敌人袭击营地的时候,我连武器都找不到了,再也没有理由让我留在营地里,我的老婆和女人还等我回家去呢!”士兵想要挣脱,但是执行官把他的手抓得很牢,士兵先生只能流出无奈的眼泪,跪下来哀求到,“为什么偏偏抓我的手?老爷!不是还有很多像我这样正在逃跑的人吗?敌人太强大了,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它是个怪物!”

执行官的手抖了一下,被士兵逃走了,他听到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忽然,无数道寒冷的光线将洞里的黑暗劈得无影无踪!

前面的开阔地里,移动着两百来个绿油油的家伙,这些全身涂成绿色的帝国士兵看起来确实像是怪兽,特别是某些毛发旺盛的家伙,在他们的兵器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在活着的人类士兵当中,有的生命垂危,有的看上去确实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而更多的人类是用武器当逃跑的盾牌,避免伤害到自己的要害,有几个人类士兵跳着跑着,故意装作努力抵抗的样子,也有没看清敌方模样就卸掉铠甲逃走的。

“这就是王国最后的希望?”冲在最前面的那位帝国人唱着关于他们的歌!他可以开玩笑似的蹂躏任何敌人,扫清路中间的石块,对于他来说,人类士兵还真是只会躲在石头缝里的小爬虫呢。

看到这样的状况,我们的执行官大人怎么能够不生气呢,他把帽子撕成碎片,举起竖在尸体上的一把标枪和一面灯笼盾牌,朝那个正在大喊大叫的帝国人冲了过去。

最痛苦的样子常常是一齐到来的,执行官先生被一双大手扔了出去,可以说还扔得十分漂亮,他在空中目睹了敌人对营地造成的灾害,破坏的场面一幕幕按照次序显现出来:一名人类士兵跌倒后干脆在那装死,另一名帝国士兵从他的脑袋上踩了过去,漂亮地叫出一声“帝国万岁”,便将剑刃刺向同他搏斗的矮小的家伙们。

格瑞沉重地倒在地上,又被一双大手拎了起来,他看到了与他战斗的帝国士兵的样子,这士兵的身上同样涂满绿色,与其他帝国人不同的是,他的头顶上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蔓藤花纹,这使士兵看起来的确有些好笑,然而当他露出锋利牙齿的时候,你就不能认为这花纹有多好笑了,格瑞看到这些花纹的中间突然长出一只公牛的角来,角上还有很多其他的类似雄鹿的花角,随后,这帝国士兵的额头上也长出一些小角来,而且还留着一把老公羊的长胡须!

这就是逃兵眼里的怪物,执行官眼里的帝国骑士。

帝国骑士用角将执行官顶了出去,并用公羊似的脚对他的小腿造成极大伤害,忧愁与苦难把格瑞的精力折磨尽了,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抱有侥幸存活的希望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的小腿已经瘸了,只好匍匐着逃跑,前面的黑暗是茫茫的另一个世界,他多想要那几名骑士回来挽救他的生命啊。

“哈!哈!”执行官对自己苦笑起来,“哎哎哟,我要死了!乖乖,伤口热得烫人!我得赶快逃走,啊,我的眼睛怎么了?瞧哇,我看见谁回来了?”

格瑞的眼前出现一双美丽的脚,不过那双脚充满了诱人的恶魔的美,他抬起头来,仿佛看见温暖的太阳,干净的露水与新鲜空气,他还看到只有在战争中才会出现的女神。

“小姐!救救我吧!”格瑞放肆地搂住克丽丝的双脚,并且很快昏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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