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追兵

当他们抵达南卡这座小城的时候已是正午了,太阳正照在轿式马车的花窗格上,街道上的其他车辆咕隆咕隆响个不停,房子里到处都是嘻嘻哈哈的欢笑声,冒险家的心情却越来越坏,他只注意到一个不穿衣服不穿鞋子、只穿一只袜子的小毛孩子,那孩子大概是打碎了花瓶还是怎么的,跪在一个女人的脚跟前请求她开恩,结果他没有得到原谅反而挨了一通打,附近的嬉笑声音随之更热烈了,就好像看到一出十分难得的表演。心情低落的冒险家更是感到一阵从未经受过的难受,他本来是不打算和车上的人争辩了,现在又鼓起劲头来,说:“喂,我觉得把我丢下去比较好,你们不说话不代表我自己不能下去,我就怕现在开车门会撞到别人,我真的没有其他打算,要是你们不回头,我想我会有办法将这车子弄停的。”

“他在说什么?”乡绅温和地转过来问克丽丝,“你的部下好像一直很生气,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是有怎么一点小脾气,不过总会好起来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都不敢弃船。”看到团长不想说话,扎克倒是来劲了,他一面将自己的脸扮成一副很可怕的样子,一面模仿帝国人的语气和动作说,“要是他有我的一半勇气,不,大约只要四分之一的勇气,他大概就能在早上过完河之后拆掉这马车的轮子,这样大家就都走不了啦!”

接着,这两个男人突然变得非常了解对方似的,一个谈起从前是如何和帝国人做买卖的,另一个说起以前是如何和帝国士兵打架的,总之,他们全然不把冒险家当回事,仿佛已经看穿皮特只会动嘴皮的把戏了。

皮特被车上的人孤立了,这使他更加伤心!他其实非常需要得到一个两个一起前行的伙伴,现在却听到那种乏味的笑声,而且听上去全是针对他的,就连街道上的人都在嘲笑他似的。

‘我真该一拳把自己从车上打下去呢!’皮特一面想,看到两名骑着棕马的骑兵超过他们的马车跑到前面去了。

“刚才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克丽丝终于讲话了。

乡绅耸着肩膀,说:“你是在问我吗?”

“只要是能回答我,问谁都可以。”

“他们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大概是想追上前面的部队吧。”

“是什么样的部队?这里不该有士兵!”克丽丝警惕着拉下窗帘,通过一个眼孔她又看到六个骑着同样肤色马匹的骑兵跑到前面去,于是她就问那个一直不开口的马车夫,“车夫先生,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儿看上去挺大的,出城的路有几条呢?”

车夫开始不说话,然后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他把马鞭绕在手上,放慢了速度,以为这样就能听得更清楚了:“你是在问我吗?大人?”

“先生!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出城的路共有几条?”

车夫还是听不见,只好把马车停下来,说:“外面人太多,我听不见,麻烦你再重复一次,大人!”

克丽丝拉开窗户,问:“这条路是通往城外的吗?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大人,你这是在嘲笑我的技术吧,请放心!不会被刺客追上的,南卡是通往北部港口最快的捷径了,何况我们走的这条路也是最快的,它四通八达,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去哪个港口,我都会通过最方便的路径……”

“我们不走这条路,立刻改道。”

车夫狐疑地放下鞭子,说:“你应该相信我的,大人!这绝对是最快的途径了!”

“立刻改道!”克丽丝不等他回答就放下窗帘坐回车里去了。

马车夫只好绕道,他们从满是商业的街道调头转向一条满是血腥味的小巷,小巷里的人都是怪模怪样的,有的脸上涂着膏药,有的手上纹着刺青,有的光着身子身上贴着一大块黑色的方块,有的手里提着像是人头似的东西,他们东张西望,看到这辆轿式马车就像看到难得一见的奇观,甚至有好事的人拍打那拉车的马屁股,还好拉车的马不好惹,否则马车夫就要被那一双双晒成紫铜色的手拉下马了。

乡绅慌张地拉下帘子,问:“你是怎么想的?这比刚才那条街道危险多了!外面都是吃人的野狗!”

“越是危险的地方他们越不容易接近,越是宽阔的道路就越容易找到我们。”

“你是说那是追兵?这不可能,可怜的奥玛斯派正忙着为他们的国王下葬呢。”

“我刚开始也认为这不可能,因为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事情不可能败露地这么快,就算他们发现是我们干的也已经太晚了。”克丽丝用认真的态度说,“但是,就像丽莎昨晚对我说的,这里是暗杀骑士团的地盘,我们不能低估骑士团的能力。”

这毫无恶意的话竟使坐在对面的恶梦之女陷入了沉思,她朝乡绅点点头,意思是需要做最坏的打算。

幸好他们在这路上还算安全,除了偶有人朝车子扔臭鸡蛋,不过鸡蛋会像是被飓风卷跑似的糊了一地。

这条黑暗小巷的尽头是几个肉铺和鱼铺,出了铺子便可以看见旧时代的城墙,城墙垮塌了,只剩下半座城门,由两棵大树从侧面支撑着,如果没有这两棵树,墙上的石头准会掉下来砸扁马车。

马车很快便出了城,进入一条一面是山林另一面是悬崖的环山路,这山路比之前的更不好走,因为很少有人经过这里所以路面上堆积的石头比较多,坐在车上的人免不了被震得颠来颠去的,碰上较大的石头还得等车夫下马把石头推开,他最后又吐了一口有气无力的烟圈,说:“疯了,帝国全是疯子,见了鬼了!”

当这位对路面抱怨不停的马车夫挪动最后一块大石头时,马车的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这声音像是闷雷,又像是从地底传来的流水,震得小石头都自己跑到边上去了。

克丽丝立刻示意车上的人都不要说话,当急促的马蹄声停止后,他们听见车外有人问那车夫:“你为什么要选择走这条路?”

车夫说:“你为什么不问问车上的大人,换成是我肯定是一百个不乐意!”

一阵沉默后,出现了一个粗嗓门:“如果情报正确,他们应该还在这车里,士兵!还愣在这里干嘛?你现在不是应该去做点什么吗?”

“是的!长官大人!”之前问话的那个士兵骑上马飞奔回城了。

紧接着,马车的车门被人打开了,外面站着一支十二人的队伍,有十个人的手里都拿着武器,不过相貌还算亲切,特别是上来问话的那位,他的下巴上蓄着小胡子,应该就是刚才下达命令的长官了。

“大使女士,我们希望你不要冒这个险,这条路被人诅咒了,每个月它都必须为牺牲在夏丁的战神献上活祭品,遗憾的是这个月还没发生事故呢,我不希望是你们,所以请下车来吧,坐上我的马。”

克丽丝冷冷地朝车上的伙伴弹了一个响指:“谁会驾驶马车?”

“我学过三个星期的马术,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乡绅耸着肩膀说。

“很好,三个星期的时间我都能学会驾船了,你上马,我们走!”

车厢里顿时涌现出一阵惊人的杀气,那站在门外的长官刚要喊人就被扎克推下悬崖,接着,乡绅骑上马鞍,这马车就像摆脱后面那许多凶险岩石和滔天巨浪似的飞了出去。

“我希望一个祭品就够了。”克丽丝刚关上左侧的车门,忽然发现右侧的车门是开着的。

“有两个客人上车了!”扎克不顾颠簸爬到车顶上,紧接着,上面仿佛响起一阵铁索甩中舷墙的声音,又有两个好像流浪狗似的东西也被扔了下去。

“现在有三个祭品了。”扎克在上面自信满满地说。

然而克丽丝却成了一个毫无生机的人,她盯着那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右侧车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们得回去!我的皮特不见了!他不见了!”克丽丝疯狂喊道。

“不行,团长女士,你得看看后面的情况再下决定,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乡绅朝车厢里喊。

在他们经过的山坡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数百个全副武装的骑兵。

至于我们的冒险家呢,他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溜到山林里去了,而克丽丝却误以为他被那些士兵抓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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