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去……”
莫立川紧紧握着躺在血泊中弟子的右手，他的左手就像被刀刃整齐地切断，不再渗出鲜血的伤口留下一片漆黑。
仿佛没有嗅到令人作呕的臭味，人儿望着怀里的孩子，当看见脸颊上早已被吹干的泪痕，脖颈上青筋逐渐凸起。
那孽畜，是想用这种恶心的办法报复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软肋，也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饕餮，我与你势不两立！”
没时间去悲痛，更没时间去怪罪姗姗来迟的什么狗屁承影堂的高手，莫立川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他要亲自砍下这个怪物的头颅，悬于大殿之前！
“莫老……”
“被称我莫老，我不配。”
连自己山门弟子都保护不了的掌门，怎配被他人尊敬？
“那凶兽，有些本事，不能轻敌。”
“知道。”
他始终没有正眼去看身边的人影，一个只会躲在阴影处的小人罢了，不是说全员全力支持吗？这就是支援后的结果？
缓缓起身，莫立川满眼尽是破败不堪的景象，断裂的牌匾，横躺在大大小小的坑洞里的弟子。
就连长老也……
被剥去四肢的几人，他只用了余光瞥了一眼，人儿不想去看，也不敢去看，似乎联想到了半柱香前，饕餮嬉笑着玩弄猎物，哀嚎悲鸣声不止，而自己无能为力。
“承影堂已有四位成员确认身亡，九位成员重伤失去行动能力，第一、二波赶到的仅剩三人在继续战斗。”
“位置。”
“会武场。”
“替我……”
本想说照顾那些受伤的弟子，可眼神扫视了一周，话语卡在喉中，兴许是天意并不想让琹山断了香火，前天令二长老率领一帮弟子下山磨练，如今没回来的他们成了最后的希望。
留在门内的弟子和长老，都遭遇了不测，混浊的灵气弥漫在空中，好像一层层浓雾，遮住了人儿视线。
乌云笼罩着山门，电闪雷鸣，如同幼年的孩童在地上哭闹着撒泼打滚，令人心烦意乱。
“刚吃了这么多人，估计早就恢复好了体力，不过该怎么跟圣上交代——本以为第一期成员的下场就够惨了，没想到第二期成员还会遇到这茬子麻烦，”
那个站在阴影处的人儿似乎并没有离开之意，看着对方渐渐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才成立不到三年呢，就伤的伤，死的死，以后怎么招收新成员呢？要是神机阁那群兔崽子再做做文章，唉，不敢想象。”
“来了？”
莫立川每走一步，脚下的砖块就在颤抖，留下的每个脚印，都陷下去不少。
不知手里把玩的又是谁的手臂，饕餮自始至终态度都好像在进行一场无趣的游戏，人儿的到来，才终于引起了自己兴趣。
“承影堂要来三波人，前两波……”
即使不用肉眼观察，灵气的波动已经让他明白了现场的局势，好歹也是神殷国朝廷各地的高手，被一个凶兽打成这样，要是上古四凶同时闹事，后果又会怎样？
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可是现时代威胁九州的最大危险啊，最少也要全部人族国家举全国之力才能消灭，咱琹山，区区一个正道门派罢了。
“我是天元境第二重天的天玑境，自从升到这个境界，安稳生活逐渐麻痹了我对危险的感知，他们的死，有部分原因在我。”
“对大道的探索，是永无止境的，这是我时常教导弟子的道理，到头来，我却忘记了这条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该罚，该罚。”
“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怕啥。”
饕餮坏笑着将一只手搭在莫立川的肩膀上，这个化作人形的怪物，比披着羊皮的狼更恶心，他始终不是人族，只是一个上古遗留下来的怪物罢了。
人儿将藏在小周天的灵气吐出，从七窍飘出，看似那么温和，又是那么平常，若不仔细查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放开。”
忽然一掌拍在对方胸口，暴起的灵气化作一把铁锤，毫不留情地朝前撞击，仅是刹那，几丝黑血从对方两边嘴角淌下。
“飞，飞出去了？”
痛苦地抱着手臂的承影堂成员，即使半睁着眼倒在地上也看见了那道如同断线纸鸢的残影，接触侧厅的瞬间，那一片都被夷为了平地。
强烈的气压从莫老掌心传出，吹得在场所有人睁不开眼，就是眨眼的功夫，竟然把那个怪物打飞了出去。
莫立川依旧不急不慢，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继续向着对方倒地方向走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众人很难想象一个修仙大能真正生气的模样是何作态？他们也不会有亲眼见识过的机会，如今，看到了，看到了莫老身后灵气化作的龙魂。
“很好，很好啊。”
没想到挨了天玑境高手一掌还能站起来，果然，上古时代的东西都不能低估。
“莫老，小心。”
地上那人用尽最后力气的呐喊中夹杂着口腔鲜血，突然刺骨的疼痛涌上心头，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那个如鬼魅般的壮实身影，腾空而起跃至莫老头顶之上，在手掌即将接触脖颈的瞬间。
“你可知，何为大道？你又可知，悟九重、涅浴二十七重天、通神境、天元境、万凐境，又代表着什么？”
天地如棋局，你我皆是棋子，何来高贵只分。
方才还在猖狂的人儿没了气息，鼻尖呼出的热气在这一瞬间被定格，莫立川正站在这看不见的棋局中央，他未睁眼，不如说，从未睁眼。
“你是旧时代的残党，不妨看看，上古时代到现在，修仙大道一直演算了多少年？”
他感觉全身上下被数千条丝线缠绕，只有惊愕的瞳孔在盯着半步之遥的男子，挣扎地强行扭动手指，除了骨头不断碎裂的声音，饕餮似乎抛弃了所有痛苦，只想快速挣脱出来。
“无用。”
莫立川顷刻间睁开右眼，之前疲软的丝线一阵抽动，绷紧，还在继续绷紧，直到被扯断，断断续续就如同乌云下雨点打在人儿身上。
崩断的丝线产生巨大冲力，纵使肉眼无法见识到这般威力，但是抽打声和被掀起的风浪愈来愈大，饕餮身上那层铁甲竟然有了破碎之意！
一阵由一阵，他还定格在那里，与先前不同的是，大量黑血从伤口滑落，有些还溅在人儿面颊。
“哈哈，哈哈哈，好久没什么身心愉悦了！”
露出那副粘着血液的獠牙，扭曲表情下到底有着怎样令人发指的人格。
“莫兄，小心！”
长枪穿云而过，完美的抛物距离恰好顶在饕餮右边胸口，莫立川回过头的时候，目标已经消失不见了。
还未来得及感叹何人有这般神奇的搬山力度，竟然能强行把饕餮拖拽出自己布置的法阵外，没有感受到灵气波动的他一脸茫然，很快缓过神后才明白，单凭蛮力击飞饕餮，最后那个以武证道的怪才了。
“南雁归，你来干什么？”
“我就是第三批的领队。”
“哦？你被朝廷收编了？”
“哈哈，这不前些日子没钱花嘛，倒还看着禁羽卫顺眼，就进来玩玩罢了。”
“眼下，还是先收拾掉这个孽畜，过后再去酒楼叙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