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没问题，但直到车间的下班铃响起，宋大宝一边捏着低了一天头酸痛不已的后脖子，一边看向手边还没有装满的第三个筐子。
终于明白了设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
刘成功走过来看了眼他这一下午的工作量，沉默片刻，拍拍他肩膀，“第一天上班不适应这种工作强度吧？”
宋大宝忙顺杆点点头。
“能理解能理解，多适应两天就好了。那今天就这样，先去食堂吃饭。”
一听到吃饭，宋大宝这才察觉到自己肚子已经饿得有点抽抽了。
这会吃饭点还有点早，但在消耗了大量体力的情况下，这个点吃饭正好。
肚子应景地跟着叫了两声。
刘成功领着他往外走。
今天看小宋这人干活的模样，就能看出来这小子在家估计也是没干过什么活的。
好好的学不上非要来打工，他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孩了。
脱去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服，两人从车间出来刚好见到也有人进车间。
“刘哥，我们晚上吃完饭还回来上班吗？”
刘成功扭头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确定你还有力气？”
宋大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咱们这是白班，现在是早晨七点半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除了白班，还有夜班，从这会一直上到凌晨四点左右，看当天的任务量了，然后白天补觉，夜班有夜班补贴。不用好奇，以后你就会体会到的，咱们都能轮到。”
“那晚上吃完饭就没啥事了吗？”
“没了，想休息就休息，咱们厂里还有图书室，篮球场乒乓球台什么的，也可以去看看书玩玩球，去镇上玩玩也行，有商店可以买东西，我还有自行车，可以借你骑，但是十点前得回来，晚了厂子大门就关了。”
宋大宝忙摆摆手，“我不爱看书，今天也没力气运动了，准备吃完饭就回宿舍歇着。”
刘成功还是他那万金油一般的经验之谈：“适应适应就好了。”
晚上食堂的饭还算是个惊喜。
“今天有红烧肉诶，你小子好运气，第一天来就有红烧肉吃，咱们食堂大师傅的红烧肉可是一绝，就是不常做。”
刘成功明显跟那打饭的大师傅挺熟的，饭盘上打了满满一大勺。
宋大宝也跟着他沾了光，同样是一大勺。
再加上西红柿炒鸡蛋和醋溜绿豆芽两个素菜，红的黄的绿的都有了，再配一勺大米饭，看着就留很有食欲。
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刘成功就头也不抬吃上了。
宋大宝饿得肚子叫，但看着面前的饭菜却是食欲不大。
上午的时候还好，他刚来干活的速度也慢，是累了点，但也没什么影响。
但这一下午，先是被四筐的工作量压着，从进了车间，到下班铃响起，他都是迫切地希望能把分配过来的活给干完，这个目标一直压在心上，压得他觉得心脏沉甸甸的，偏偏到最后还是没能干完。
没干完活心累，干了一下午身体劳累的程度更是上午的好几倍，心累加身体累两重因素加持下，哪怕这会他已经饿狠了，看着可口的饭菜还是有些提不起食欲来。
刘成功抬头就见他捏着筷子不动，“怎么不吃啊？”
宋大宝喝了一口自己打的海带汤，这才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嘴里。
在家不想吃可以任性不吃，因为他知道家里不缺吃的，去厨房转转或是去放零食的橱柜里拿点零食都能吃饱。
但在这，不吃饭，那就只能饿肚子。
最后他还是把餐盘里的饭菜给吃了个一干二净，有点顶得慌。
回到宿舍，另外两个舍友还没来。
宋大宝在他铺位下方的椅子上呆呆坐了一会，觉得胃里好些了，这才起身拿了今天刚领的塑料盆，准备接热水泡泡脚。
泡了十多分钟，起身倒掉，顺便洗脸刷牙。
现在天气凉快了，车间里更是恒温，也没出汗，洗漱出来他就爬上床钻到被子里。
本以为今天这么累很快就会睡着，但事实是，他有点想家了。
这个时间，要是在家里，他应该是坐在二楼的沙发上看喜欢的武侠电视剧。
还能听见楼下来吃饭的客人喝酒聊天的声音，他爸炒菜剁肉的声音，他妈还会上楼提醒他赶紧回屋睡觉。
而不是像现在，既没有电视可看，关上门后的宿舍里也静得有些可怕。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又被窗外楼下篮球场上打球的声音给惊醒，刚准备坐起身去关窗户，宿舍门又‘砰’的一声被人给推开。
紧接着是一声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娘的老李头就喜欢挑我毛病，害我加了快两小时班，晚上吃的红烧肉都给消化干净了。黑子，你那还有饼干不，给我两块垫垫。”
“自己拿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老李头的德行，吹毛求疵得很，不行就找主任换个岗位。”
“那还是算了，好歹这个活比较轻松，而且我怕主任嫌我事多，先就这么着吧，老李头一大把年纪，眼看就要退休了，我就不信熬不过他！”
进来宿舍的两人总算注意到新舍友铺位上隆起的被子，“诶，小宋你在啊，你在屋里怎么还把门给反锁了，我们俩还以为你不在呢。”
要不然说话也不会那么没顾忌。
宋大宝只好从床上坐起来，解释道：“我想早点睡来着，顺手就给反锁上了。”
“行吧，那你接着睡。”
知道房间里还有个人，两人停止方才的抱怨，忙活着洗漱完，拿出一副扑克牌，凑到一块玩牌去了。
宋大宝听着下面传来的打扑克的声音，窗户外头传来的打球的声音，在床上翻了个身，往上提了提被子捂住耳朵。
舍友的排外，工作上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还有身体上传来的一阵阵酸痛感，让他忍不住蒙上被子红了眼眶。
他不想承认，这才来了一天，干了还不到一天的活，自己就想家了，还隐隐有些后悔。
进厂打工，跟涛子他们说的，跟他自己想象中的，真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