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有三个人，其中穿了一身西装梳着一丝不苟大背头的，不出意外应该是狄静在过来路上跟她说的这次入驻项目对接人，杨经理。
他旁边穿着一条米色连衣裙的，看样子应该是秘书。
宋宴宁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最后一位青年脸上。
说起来，她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黎宿这个人了，但好歹共事过一年，对方长什么样她还是记得的。
而这个青年，跟黎宿有几分像，尤其是脸上挂着的那抹跟面具似的假笑。
狄静上次跟柳如梦来说，这次自然是先上前帮忙介绍。
“宋总，这就是福汇源的杨经理。”
“杨经理，这是我们宋总。”
杨经理长了一张老实脸，笑起来给人感觉很有种憨厚的气质，但做生意，还做到经理这个位置上的，肯定跟憨厚搭不着边。
他看着走进包厢的明显比之前那位柳总还要年轻了好几分的姑娘，笑了笑，“我记得上次是柳总······”
宋宴宁把手里的墨镜往狄静面前一递，对方愣了下小心接过去。
“柳总那边出了急事，走不开，接下来长缨跟贵商场的品牌入驻对接，由我负责。杨经理，请坐吧。”
狄静这会也乖觉，见宋宴宁站在一张椅子旁，在那面生的青年动作之前，忙抢先一步把椅子往后拉了拉，“宋总，坐。”
杨经理在下意识跟着落座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对方一句话就把主导位给换了。
这下再不敢小瞧这位虽然年纪更小但明显气势更强的小宋总，眼底也跟着凝重起来。
他刚要开口，又被对方抢先一步。
“杨经理，我这人不喜欢拖沓，那咱们就开门见山。”
还想客气几句再拉近下距离的杨经理：“······好，宋总是个干脆人，那我也不能不干脆。”
宋宴宁朝他笑笑，朝坐到她旁边的狄静抬了抬手。
狄静这次差不多已经适应宋宴宁工作的节奏了，见她这手势，连忙放下倒茶的水壶，从包里掏出几份准备好的文件。
宋宴宁接过来取出其中一份，放到面前的玻璃转盘上，“我这人喜欢用数据说话。杨经理主动找上我们长缨，应该也是看出了我们在服装市场上的潜力。”
她说着把那份文件通过转盘慢悠悠转过去，继续不紧不慢说道，“长缨在前年的年底成立，初次在市里的展销会亮相，就拿到了将近五十万的订单，去年销售额是达到了三百多万，现在长缨更是有了自己的服装加工厂。”
“合作商在一年时间里发展到一百多家，最远已经销到南边的申市苏江，各地的专卖店也在以云水为中心呈发散状逐渐铺设。”
“其中每季度最爆款的衣服销售已达十万件，推出的其他服装款式也没有低于五万件以下的。我们只做能让客人一眼心动的精品。”
“这些，杨经理在你面前那份文件里，能看到更精准的数据。”
狄静：他们公司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连自家的员工都受到了震惊，更别说只看到长缨服装卖得挺火的杨经理了。
抿抿唇翻开了手里的文件。
文件是宋宴宁自个做的，现在公司里有电脑，数据整理起来就更方便了。
而且为了表现得更直观，她还用了一些柱状图，折线图，饼图之类的图形。
这么一翻，顿时一目了然。
宋宴宁等着他翻看文件的功夫，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几口茶，察觉到另一边看过来的视线，偏头瞥过去一眼，对上那从进来就一言不发营造神秘感青年看过来的视线。
在对方勾唇朝她微笑之前，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当当！”
指尖敲击玻璃的声音和宋宴宁放下杯子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杨经理翻看完最后一页，听见声音忙抬头，见青年看他一眼，忙轻咳一声，“宋总，这是我们福汇源的黎副总，这份文件？”
宋宴宁挑挑眉，“请便。”
她就说这人身份应该不简单，毕竟她对面那位杨经理虽然已经装得很镇定了，但还是有些紧张时候的小动作，没想到还是个副总。
只不过是姓黎，还是李呢？
“宋总这份数据做得很不错。”
“过奖。我把长缨的优势摆出来，想来杨经理应该也明白我的用意。”
“哈哈，这我清楚。只不过我们福汇源百货作为云水市第一个高端大型商场，人流量肯定不是那些小店面和专卖店能比的。不瞒宋总，我们商场周末时候的人流量能达到三万人，就算其中只有十分之一进入了长缨的店铺，那也有三千人，您可以想想这个数字，远远不是一些小店能达到的。”
谈判到了这里，算是把双方的优势都给摆在眼前了。
“商场可以给长缨引流，反之，长缨也可以给商场吸引人流。”
“用什么？”
宋宴宁看向那位突然开口的黎副总：“品牌优势。不瞒黎副总，在来之前，我也调查过你们商场，高端的品牌只有三家，其中服装品牌只一家。中档倒是有十多家，但是能跟长缨打的，我自认没有。长缨现也在往高端品牌迈步，它在飞快成长，现在咱们还能坐在这里商量，等到明年，可能就要你们请求长缨入驻了。”
狄静：他们宋总真是好大的口气！
他敢说要是柳总来，绝对说不了这么绝对自信的话来。
“要是黎副总和杨经理还不放心的话，长缨可以跟商场签一份保底合同。”
“保底合同？”
“杨经理之前给的价位是抽成签30%，我给的是每季度保底30万，毕竟衣服属于季节产品，抽成签10%，要是达不到这个数额，就按照30%的抽成，怎么样？”
杨经理沉吟了片刻，看向自家黎副总。
宋宴宁也看出来了，看来这次谈判做主的还是这位年纪轻轻的黎副总。
“黎副总以为呢？”
“宋总打算签几年？”
“一年。”宋宴宁伸出一根手指头，“我想明年的今天，入驻费用也会重新谈了。”
“宋总真是自信。”
“黎副总也跟果决。那咱们进入下一议题。”宋宴宁说着又抽出一张纸，经过玻璃转盘，这次直接转到了那个黎副总面前，“这是我选好的位置。”
“二楼a3区，宋总真会挑。”
“过奖。”
“杨经理，去准备合同。”
杨经理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就决定了？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这位太子爷临时要过来他就被吓一跳，再说这商场以后都是人家的，他这会质疑个什么劲呢。
合同是早就准备好的，去顶楼商场办公室去拿就行。
宋宴宁看着他带秘书离开，收回目光就见面前多了一只手。
“宋总巾帼不让须眉，幸会，我是黎琛。”
宋宴宁看着那只手，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握了握，“宋宴宁。”
软且凉的小手从接触到掌心到飞快滑走，感觉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黎琛收回手掩去眼底的暗光，点了点还放在他面前那份数据报告，“这是宋总自己做的吗？”
“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做得很好。今天很高兴能跟宋总认识。”
宋宴宁懒得跟这人应酬，假笑一声端起茶杯喝水。
没等多大会，拿了合同的杨经理有些气喘地回来，也没留意到包厢里有些僵硬的气氛，“合同已经按照宋总说的改好了，您过目。”
“有劳。”宋宴宁接过合同逐条看了一遍，又递给狄静。
狄静木着脸接过合同，这绝对是他跟着见识到的第一场这么有效率的谈判。
把合同看完，他摇摇头，“宋总，没问题。”
“那现在就签了？”
杨经理接过黎琛看过来的眼神，认命地掏出钢笔递过去。
签字盖章，双方各留一份。
长缨入驻福汇源商场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一个提得干脆，一个应地果断。
“这马上就到饭点了，宋总不如留下吃顿便饭？”
宋宴宁并不想吃这段饭，但也清楚现在双方是合作关系，总要给个面子。
“不过事先说明一下，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
对面三人：“······”
未成年不该在学校上学吗，跑来谈生意是个什么鬼！
面对三双惊讶看过来的眼睛，宋宴宁坦然指了指脸上的妆，“主要是为了看起来成熟些，现在合同都签了，我就不装了。”
“哈哈哈，”黎琛率先笑出声，“宋总是个妙人，那今天就不喝酒，只吃菜。”
菜过五味，宋宴宁起身告辞。
等她带着狄静离开，黎琛也放下筷子，往椅背上一靠，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经理见他放下筷子哪还敢再吃，也跟着把筷子放下，斟酌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黎副总，方才那位宋总提的条件，咱们商场还没有过先例，您······”您老到底是怎么想的啊？还给了那么好一个位置！
黎琛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她之前说那么多，目的是什么吗？”
“强调长缨在未来的潜力？”
“不，她是在告诉我们，她并非必须要选择我们，从头到尾她摆出来的就是这个态度，真的很有底气，不是吗？”
“而且，我也想看看，这个长缨能发展到哪一步，现在少赚一点没什么，眼光放长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