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几张合照，又晒了会太阳，一直在一旁静静关注着老人状态的何素兰看出来老人家精神头已经有些不济，不好痕迹上前，把老太太推回了房间里。
“老太太喝点温水，再上床休息怎么样？”
蒋兰惠本是半垂着眼皮，闻声抬了抬眼，轻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小何。”
“您老别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何素兰倒水的动作一顿，自知失言，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蒋兰惠朝她笑着摆摆手，“小何啊，我都知道。来，把水给我吧。”
自己这身子骨确实是越来越虚弱了，但脑子没糊涂。
自己的身子自己其实最清楚，她努努力，估计也就能撑到过去这个年。
说一点都不遗憾是假的。
宴宁已经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她还贪心地想看到安安那孩子有个好的归宿。
不过这做人也不能太贪心，这几年在帝都，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每天都有人精心照料着，不用费心，她已经很满足了。
而且日后安安有宴宁这个姐姐关照着，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生命的最后时月，她不想也不愿意陷入即将进入终途的恐惧里，那就珍惜着，开开心心地去过这最后的一段时间。
所以，这些悄悄隐藏着的关心，她看破，也就心照不宣地不说破了。
慢吞吞喝完了半杯温水，蒋兰惠起身，放心地让何素兰扶着自己，一步步挪到床前歇息。
“快吃午饭的时候我要是还没醒，就把我给叫醒。”
这饭也吃一顿就少一顿了，她想跟孩子们一块吃。
何素兰给她掖好被子被子，点点头应了一声。
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她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豁达的老人，把关照藏住想要不留痕迹的孩子，这一家子，真的是……
哪怕过段时间她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离开，怕是也久久不会忘这么一段经历。
今年的冬天冷得厉害，听说就连南边都下了不小的雪。
小年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雪。
这给刚刚考完期末考试准备放寒假回家的学生们留下不小的难题。
家在本地的还好，路上虽然艰难一些，但小心点还是能到家。
但家在外地的就难办了，火车汽车都停运，只能耐心呆在学校等雪化得差不多了再出发回家。
壹号院这边，宋安安和宋大宝上初中，两个人的学校是同一天放假。
雪还很厚，好在市区的公路主干道是最先被清理出来的那一拨。
宋宴宁开车先去距离比较远的宋大宝的学校接了人，回来又拐到宋安安的学校，到校门口就见人已经拎着行李等在校门口了。
停了车，宋宴宁放下车窗朝她招了招手，“安安，这里。”
瞅着这丫头就要提着书包小跑过来，宋宴宁又连忙提醒了一声，“不用急，小心滑倒！”
“姐姐，”宋安安拉开车门坐进来，看到坐在后座的宋大宝，“大宝弟弟。”
宋宴宁提醒她扣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赶，“说说吧，你们俩，期末考得怎么样？”
宋大宝一听背就挺直了，宋安安就淡定多了。
笑着点点头，“还行，卷子上的题目差不多都会。”
宋宴宁又抬头看向后视镜，“你呢？”
宋大宝眼神飘了飘，“我吗，我也还行。”
宋宴宁只当没看出来他的小心虚，想了想还是作罢。
这都快过年了，还是让孩子开开心心过个年吧。
有什么，明年再说。
距离壹号院越来越近，宋宴宁看着前面的路深吸了一口气。
“安安。”
“怎么了，姐姐？”宋安安收回看向车窗外的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开车的宋宴宁。
“有件事我一直都纠结要不要提前跟你说一声。”宋宴宁看了她一眼又转回来看路，“安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宋安安抿了抿唇轻点了点头。
后座宋大宝似乎也察觉到了前面气氛有点不对劲，默默缩小了存在感。
“奶奶她……”
“是不是奶奶不太好了？”
宋宴宁差点一脚踩上刹车，“安安你知道？”
宋安安垂着脑袋看着脚尖，轻点了点头，“我上个星期给家里边打电话，是奶奶接的。她那天嘱咐了我好些话，我听着听着就觉得害怕。我不敢多想，现在姐姐你又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是不是奶奶她……真的有些不好了？”
宋宴宁忍不住张嘴呼出一口气来，从方向盘上抬起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揉了揉宋安安脑袋，沉声道：“医生说，奶奶她还能撑过这次的过年。”
宋安安呆呆坐了片刻，然后抬手默默捂住脸。
宋宴宁又拍了拍她肩膀，把手收回去，从一旁的盒子里抽出来几张纸巾塞到她手里，“回去好好陪陪她老人家。”
宋安安捂着脸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停到壹号院的门口。
已经擦干了眼泪的宋安安和宋大宝先后下车。
宋宴宁朝他们俩摆摆手让他们先进门，自己则是又把车开进了后院车库。
站在熟悉的小客厅门口，宋安安抬手，鼓起勇气想要推门。
宋大宝在一旁看她这个样子，也没催，低声道：“安安姐，那我先回我房间放行李了。”
还是从小客厅里出来的何素兰把门拉开，才看到站在门外的容貌秀丽眼圈却有点发红的小姑娘。
她之前看过宋安安照片，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安安小姐吗，老太太在里面听戏呢，外头冷，快进来吧。”
宋安安点点头，勉强朝对面的人笑了笑，抬脚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窝在大人沙发上静静听戏的老人。
咿咿呀呀的唱腔越过悠远的时空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老人给她的感觉却像是留在了那个悠远的时空里。
宋安安放下书包，放慢手脚生怕惊扰到打盹的奶奶，静静走到奶奶跟前，然后默默蹲下身，坐在地毯上，脑袋轻轻靠在奶奶的膝上，跟着闭上了眼睛。
何素兰见状，悄悄退出了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戏腔依旧，蒋兰惠醒过来，摸到伏在她膝上的小脑袋，顿时笑道：“安安，是安安回来了吗？”
“是，奶奶，安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