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把手机拿到一边,离耳朵很远,里面传来的是海曼夫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我没有言语挑逗他啊,”艾登无奈道,“我只是说了他年纪小而已。”
“你这个混蛋玩意儿不好好相亲,说人家是什么嫩草,你还牙口不好,吃不了?!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海曼夫人吼道,“人家不嫌你年纪大就不错了,你还嫌弃人家年纪小?”
“不敢嫌弃,是觉得我不配,”艾登道,“如果班喜娜公主怪罪,那我给她去个电话道歉好了,不是有意唐突伊利安郡主。”
“说不用道歉,只需要再见一面,多了解,”海曼夫人道,“你也才29岁,不算老啊,上回你不说你是什么黄金年龄吗?”
“不,我的心已经老了,”艾登说,“没事我挂了,无效通话已经超过五分钟了,我的时间很宝贵。”
“混球!老子跟你说话你还要计时?!”
艾登把电话挂断,并按了静音,身心疲惫地叹了口气,幽幽地抬眸,瞥向工位右侧那个粉色小沙发。
袁真走的时候,曾经试图搬走这个沙发来着,如果不是搬不动的话。
那个表白的夜里,当艾登抱着一盆玉簪花等在风中,也许是被花迷了眼,也许是被香气熏晕了头,总之,当他看到袁真向他缓缓走来时,一时激动,就把“做我男朋友吧”改成了“嫁给我吧”。
一步到位,干脆利落,这是他的行事作风,也是他此次败北的最大原因。
他亲眼看到袁真僵在那里,半晌都没动。
这让他感觉不妙,开始往回找补了,左一个“哈哈”,又一个“诶嘿”,试图缓解尴尬又凝重的气氛。他伶俐的口才失了效,婉转的,迂回的,却还是认真地跟袁真说:“做我的男朋友好吗?嫁给我是最终目的,虽然……因为职业的关系,我希望婚姻也能尽快提上日程,那我们即使身在异地,也会觉得彼此牵挂着,有一种联系。我希望我们的相处,以婚姻为前提,以幸福为目标,怎么样?”
袁真沉默地看着他,却把花接了过去,抱得很紧。
这动作让艾登心里有些踏实。
“不用着急答复我,”艾登微笑道,“明天给我答案,好吗?”
袁真点了点头。
从当上了检察官,艾登听过的现场审判结果至少有上千次,可是,等待袁真的审判,却是令人非常难熬、又极度兴奋的过程。那一个晚上,艾登先是在健身房里把史密斯吵得头昏脑胀,打得筋疲力尽,又去到浴室把自己冲刷得干干净净,紧接着像个傻子似的放音乐,唱歌,走来走去,地下一层的囚犯们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快到早上,他才躺倒在床上,静静地凝视着袁真的小沙发。
尽管事情的结果都有两面性,艾登却胜券在握,因为天生自信,因为桀骜不驯,因为袁真抱住了他给的花,所以,他根本都没想过自己会输。
直到袁真背着一个行李包走进来,说他要回医院去了,并拒绝了艾登的求婚。
“我可以把你给我的东西拿走吗?”袁真问道。
艾登愣怔地坐在那里,几乎喘不过气,他忘记自己是点头还是没点头,只是回味着袁真说的话。
“我们不合适。”
艾登是刨根问底的人,所以在袁真把毛巾被卷一卷,塞到包里时,艾登不死心地问:“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袁真回答道。
艾登逐渐失去力气,靠在椅子上,还是不死心:“你心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袁真不假思索地道。
“那我没有机会吗?”
“嗯。”
袁真说完,转过头来:“那冰箱里的东西,我还能拿走吗?”
艾登应该是无力地点了头的,于是袁真把冰箱里经常为他储备着的水果零食盒装冰淇淋,通通塞到了包里,拉链刷的一声拉好,他将大大的背包给背上了,往外走时,不死心地去搬了搬买给他的小沙发,结果没搬动。
他遗憾地收回了手。
“袁真,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至少,应该有一点点喜欢的吧?”艾登站了起来。
“有一点儿,”袁真说,“不是爱情。”
“那是什么?”
“友情?”袁真道,“就像你跟宁检一样,你们曾经是朋友吧?”
“是。”
“后来怎么闹掰了?”
“一桩案子。”艾登看着他道,“有关浩海的。”
于是,在袁真说完“因为浩海是兵王”之后,艾登终于不再争取和挽留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再见。
下午,艾登在21层宁朗的房间里低头办公,尽管他心灰意懒,非常挫败,工作效率很低很慢,但他依然强迫自己继续维持高强度的工作,并不给自己多余思考的时间。
“艾检,你不舒服吗?”宁朗终于觉察出不对了,艾登的脸色发红,身上热气蓬勃,信息素溢出,甚至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你发烧了。”
宁朗伸手要去按他的额头,艾登蹙着眉躲开了,可这一动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倒在办公桌上。
再醒来时,他躺在检察院的医疗所里,手臂上打着吊针,宁朗坐在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史密斯在后面踱步。
“你病了,发烧39.5度,”宁朗说,“是着凉了吗?还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你从来没有病成这个样子。”
“是因为……我不是兵王。”艾登眨了眨眼,又阖上了眼睛。
不知昏睡了多久,再醒来,已经是深夜,宁朗将床头灯打开,递给他一杯温水,艾登喝了下去,疲惫地又躺了回去。
“表白被拒而已,就能气成这样,年轻的Omega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叔叔,何况有兵王那样的青梅竹马,”宁朗轻声叹息,将被子给他盖好,坐在他的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你怎么就看不到我呢?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艾登闭着眼睛,忽然冷静地说道:“宁朗,我不近视。”
宁朗倏地一顿,心如擂鼓,他以为艾登烧迷糊了,人还没清醒,结果艾登一如既往的耳聪目明,即便他还并未完全退烧。
“你一直知道?”宁朗说。
“是。”
宁朗捂住了胸口,站了起来,几乎是质问着艾登:“那你为什么……”
聪明人,没等问出口,就已经明白了。种种过往,细数浮现,艾登那些诸如“一心搞事业”“恋人是法典”的推辞,最开始的听众,就是宁朗本人。
原来这些话,不只是为了屏蔽那些对他穷追猛打的追求者,也是为了拒绝自己。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哪里不好、不足、还是不够?”宁朗几乎是央求着,“告诉我好吗?我可以为你改变。艾检,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大一开始,我就追随着你……”
“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学弟,后来,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同事、可敬的对手,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过,”艾登说,“其他的,我们……不合适。”
他竟然说出了跟袁真一模一样的话。
天亮了,他告诉史密斯,要回家待着。一周后,他痊愈了,虽然人瘦了一些,但精神焕发,回到了检察院里,一切如旧。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是办公室里,多了一个粉色的沙发。
“把它搬走。”艾登对史密斯说。
“搬到哪里?扔掉?”史密斯问道。
艾登一时踌躇起来,史密斯却说道:“小丙可能还回来呢。”
艾登皱着眉看着他,表情不悦:“胡说什么?”
“真的,”史密斯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玻璃弹珠,“他走的时候告诉我,弹珠要是打好了,就给我申请倾弹。”
艾登看着他宽大的手心里,一颗颗表面划痕和磕碰伤痕非常多的玻璃弹珠,怔了一会儿,说道:“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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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浩海下了车,风风火火地去到了医院15层,方倾的诊疗室外面。方倾脸上贴着一张面皮儿,装模作样地走了出来,和于浩海对视着。
于浩海笑了,一副看穿的表情。
“还不像吗?这个已经够像了!”方倾气馁地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乔雅说跟王俊已经有七分像了,我都想拿去糊弄瀚洋试试了。”
“是我对你太了解了,你的身高个头,头发丝,眼神,表情。”
还有身上若隐若现的木棉花香味,想认错方倾实在是太难了。
“唉,啥时我才能出师啊!”方倾烦躁道。
“别画皮了,咱们说个正事。”于浩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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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弹实名制?”方倾问道。
“是,这件事是由艾哥提议的,目前在初期论证阶段。其实我挺滞后的,早该察觉艾哥对这个东西会有异议。”于浩海道,“之前在倾弹和倾炮生产之初,我们讨论过这种可能,实名制有利于‘案件追捕,责任到人’,但最后都因为造价太高而作罢了,可最近几次事件,也让艾哥越来越意识到倾弹实名制的迫切了,毕竟它的杀伤力那么强,人人都有可能把它弄到手里。”
“而且,艾检看到了丁一劭的回归。”方倾说。
于浩海点了点头:“这东西丁一劭和索大豹使用起来已经比我们都灵活了,他们的兵可都是经过多年千锤百炼的兵,比我们新兵营的战士更勇猛,假以时日,倾弹和倾跑如果脱离了我们这届新兵营战士的控制,走向民间……”
“我知道,这就是个待暴的雷,很有可能惹出大祸。”方倾叹了口气,“这也是它们面世时的最大阻力,可是现在拿着它们去对付蜥蜴军,是那么好用……”请下载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