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3 章 第 523 章

在方倾没回来之前,于浩海还以为艾登、艾兰是为了见自己和梁文君,才来到了医院,可随着艾兰他们走进房间,才发现袁真穿着白色病号服躺在床上,上半身被白色绑带斜吊悬空,俨然是身体受了重伤。

“艾检,这是……”

“袁真在保护我的时候中了弹,”艾登解释道,“初步判断,是原龙潭帮雇佣军,在检察院伏击的我们。”

于浩海皱了皱眉,走到袁真旁边:“你受累了。”

“幸不辱命。”袁真朝他行军礼,回答道。

艾登当即看向于浩海,目光有些深邃,又转头去看袁真,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哥,这是我们军队的行话,”艾兰解释道,“凯旋归来的战士,上司会说你辛苦了/你受累了,战士回答,幸不辱命,完成任务之类的。”

“噢噢,是这样,”艾登点了点头,“那是我外行了。”

梁文君的嘴角微微勾起,略带讥诮地看着艾登。

“浩海,既然袁真……是你的军队部下,那我告诉你一件喜讯,”艾登说道,“我和袁真要订婚了。”

于浩海刚醒来没多久,听艾登这么一说,脑子还有点儿懵,可看到袁真以这样的姿势绑在床上,显然伤很重,还以为是艾登因此以身相许,便点了点头:“恭喜,袁真,你父亲们同意之后打报告给我,我给签字。”

“是。”袁真点了点头,将被子捞起、盖好,一副困意上涌、神情疲倦的样子,阖上了眼睛。

下午六点半的时间,他竟然要睡觉。

艾登心里有些好笑,袁真很乖觉,也很会看眼色,他察觉到于浩海来了之后,艾登不停看他、也看自己,有些不安,便用睡觉来打发人走。

“咱们到我的房间谈吧,从上面走,”梁文君指了指天花板,“重走一下于少将的犯罪道路。”

很快三人到了楼上,艾兰感慨道:“医院竟然还有这样的密道。”

“而且是随时拆、随时封的,”梁文君道,“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还有这样变化无穷的密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几何美学,”于浩海说,“我也是试着去推,没想到真的破解了。”

艾登将一面硕大的白板翻过来,上面贴满了40多张照片,一张张公式照上的人,遍布了水星公检法乃至赛威亲系等王亲贵族的照片,照片与照片之间,是艾登这段时间梳理的人物制衡关系,中间用黑色碳素笔连接起来,就像一张密不透风、严丝合缝的网。

就是这张网,让湛蓝色的水星遍布黑暗,难以呼吸。

于浩海走到卜正的照片面前,凝视着他。卜正的目光平静无澜,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温和与慈善,和蔼地跟于浩海对视着。

艾登:“真的是他?”

于浩海道:“是。”

“想不到吧?”梁文君的语气有些嘲弄道,“水星政府司法部门的领袖,水星首席大法官,不但主管水星最高法院,监管法院所有事务乃至检察院和警务部,还能弹劾水星总统的第一大法官,竟然是幕后大boss。要不是雷蒙被打断了肋骨,疼得脸色发白,恐怕都不敢招出来。”

艾登看向于浩海,是谁打断的雷蒙的肋骨,是显而易见了。

“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杀人,这张板子上贴的人,即便全部杀光,都还会有后来者,”艾登道,“我们杀了他并没有用,姓卜的人就有二三百,这赛威亲王的儿子就有十来个,我知道的他可以提上来做继承人的人,就不止一两个。”

于浩海笑了笑:“艾检是把我当成杀人狂魔了吧?”

“我是怕你一次两次走捷径,觉得好使,就一直走捷径了。”艾登深深地看着他,“你不要迷失了你的本性。”

梁文君侧过头看向于浩海,可以说,于浩海亲手刺杀了人面鲨这件事,是让艾登很意外的。

艾兰在一旁打哈哈道:“不会的,浩海估计是因为方倾没回来才一直寒着脸的,哥你别多想。”

于浩海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看着白板,拿起了一支笔来:“咱们开始吧?”

艾登、梁文君:“好。”

三人各自拿着一根笔,在白板的人物与人物之间填写动机和关系,只见于浩海在莱晤和卜正之间,写下了“刽子手”和“刀子”,莱恩、雷蒙与人面鲨之间则是“置换”、“利用”,梁文君则在谢桂军和卜正之间写下了“走狗”、“雇佣”,魏克来和杨凌与施扬,则是“听命”“从属”关系,可到了施扬与卜正,他则和于浩海在莱晤和卜正之间写下的词一样,那就是“小弟”。

与此同时,艾登在吴朝阳和谢桂军之间写下了“交易”二字,在胡德来和卜正之间则写下了“包庇”关系,在宁朗和卜正之间,写下了“义父子”,而宁朗本身,则在一旁打了个问号。

“我听说了宁检的事,还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给他标成黑色。”梁文君说。

“这些人里,我认识他时间不短,”艾登道,“我还不能妄下判断……倒是他和莱恩之间,包含着一个宁园,总是让我看不明白。”

于浩海则是对宁朗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一起吃过一顿饭,是个Omega检察官。

“大胆一点儿,宁园是莱恩的情夫,宁检……也许也是?”梁文君问道,“莱恩和雷蒙据我调查,有好几个共同的情夫。”

艾登和艾兰都摇头:“那不可能。”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艾兰道:“你是不了解宁检,私下里是个很时尚也很高傲的Omega,他连卜青雄都拒绝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委身雷蒙莱恩兄弟俩。”

梁文君问道:“卜青雄比那兄弟俩好多少吗?”

“比他们俩都帅啊。”

梁文君撇了撇嘴:“没看出来。”

艾登看着于浩海和梁文君写下的“小弟”,倒是有些不解了:“莱晤也就罢了,是个趋炎附势的老东西,年龄比卜正大了不少,没卜正一半心计,可这施扬可是个暴脾气,还能做卜正的小弟?”

“你的上司胡检察长也是小弟,”梁文君在卜正和胡德来之间补了一条线,“卜正为首席,胡德来、施扬、莱晤,还有判了无期徒刑的谏奕辰,枢密院病退的王铎,再加上威风赫赫的赛威大将军,这七个人,咱怎么称呼呢,叫做‘水星七子’?呵,真是关系紧密,每月两次会议,紧紧抱团。”

艾登问道:“这都是雷蒙招出来的?”

“是,卜正就是他们之中的王,这些年,这些人受他的驱策,一起横行无忌,一起互相包庇,势力越来越大,”于浩海指着莱晤,说道,“变数,从他开始。如果不是他得了中风,年龄太大,不得不退下来,雷蒙没机会参与其中,这个团体还是密不透风,牢不可破,没有短板。”

艾登点了点头:“这次从谏奕辰落马,人面鲨落网,到财务司被破开取证之前,谁也查不到卜正头上。”

“除了护着那个孙子卜奕,太过明显之外,我真没看出卜大法官有出格的地方。”梁文君感叹道。

“是,财务司的账我也查了,”艾登道,“可以说,莱晤那数以万计的无法明说的财产来源和去处,都与卜正无关。”

“都跟他无关?”于浩海不可置信道,“这人我想来是不太贪钱的,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干净。”

“邱美来的财产,是邱家五代积累下来的巨额财富,”艾登说道,“卜正根本不屑于贪钱。”

“那……他可有渎职方面的罪证可查?”

艾登道:“我们检察院总跟他打交道,没有,或者说是他有违规操作,这小弟一个个也就代办了,轮不到他出手。”

梁文君道:“上回卜奕和刘少将的官司,我跟了一段时间卜正的生活轨迹,那真是一清二白,两点一线,除了法院就是家,好色也不可能了。”

于浩海知道,此一疫,竟全都押宝在他的肩上,如果卜正不上当,那么这段时间的牢狱之灾,三人各自承受的压力和苦楚,就全都白费了。

“浩海,你确定……他会如我们所料想的那样?”艾登沉沉地看着他,这次事件,他差点儿付出了无法用来衡量的巨额代价,那就是袁真的受伤。

艾登心里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拿下卜正这个千年狐狸万年的龟,他比于浩海和梁文君都更了解卜正的周密和沉稳心计。

梁文君道:“此人不贪财、不好色、不嗜酒,好像也没见过他抽烟,只一个弥勒佛一样的夫人,在家里吃斋念佛,一个孙子还折了,啧啧,真是铜墙铁壁,难以攻破啊。”

“我有信心,他这次必然会上当,聪明反被聪明误。”于浩海道,“你们忘了,我们还有个隐形的帮手。这个人虽然不在了,但他前期为我打下的铺垫,一定会让卜正入局。”

艾登和梁文君对视一眼,艾兰却听明白了,他拍手说道:“我知道了,是卜奕!”

艾登哈哈一笑,梁文君则微笑地看向艾兰:“没想到你听得懂。”

艾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瞪着他道:“瞧不起谁呢?我可是一级军长!”

“哟,高升了?”梁文君笑道。

“那是,我们Angel这次提衔,数来数去竟然就提了我自己,连方倾都……”

艾兰不敢说下去了,看于浩海依然神情郁郁,说道:“小方刚才回来提了不少的菜,我让加热了,马上送来,他睡了吗?我把他叫来。”

于浩海道:“不用了。”

等饭菜都被推车送进来时,于浩海看着眼前的那些食物,清蒸海参、葱爆双头鲍,蓝鳍金枪鱼,A级战斧牛排等等,竟全都是他爱吃的。

“鸾凤祥的菜,今天咱们沾了小于总的光,一起吃。”艾兰说道。

“那我把小丙带来,”艾登急忙往外走,“他需要补身体。”

这会儿他又不觉得于浩海站在袁真身边,让他不舒服了,袁真受的枪伤,又营养不良,医生护士一直让他多吃肉。

艾兰把筷子递到于浩海手里:“快吃吧,这不都你喜欢的吗?”

于浩海没有什么心情,刚跟方倾吵了一架,吵得他身心俱疲,虽然这些菜都是方倾为他带回来的,可他却怎么都吃不下。

“等等。”梁文君从兜里掏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针,用纸巾擦干净,往艾兰的碗里插去,一一试毒。

“哎你怎么试完了我的,就完事了?”艾兰问道,“你的不用试?”

梁文君道:“你没事就行了,你出事就是天大的事。”

“你也得试啊!”艾兰把试毒针拿过去,一一检测梁文君的饭菜,“你出事是地大的事!哎?天大还是地大啊?”

梁文君笑道:“都没有艾大王大。”

艾兰跟他嘻嘻哈哈起来。

于浩海拿着筷子半晌,最后把筷子放到碗边上,站了起来:“我不饿,我先回了。”

艾登用轮椅把袁真送过来时,于浩海已经走了。

“多吃点儿,吃肉。”艾登把筷子递到袁真手里,袁真回过头,看了看于浩海落寞而去的背影。

“别看了。”艾登把袁真的头扒拉回来。

袁真:“……又吵架了。”

“是啊,”艾兰叹了口气,“吵得可凶了,他还想揍方倾呢,吓得我赶紧叫门。哎我真不懂,一个多月没见了,好不容易放出来俩人团圆了,见面竟然就吵架?”

“我懂。”梁文君道。

“我也懂,”艾登道,“像我们这种人在外面,遇到再凶险、再难缠的对手,输了也就输了,热血男儿,流血不流泪,可哪种输,是真的输了?”

“赔上夫人。”梁文君道。

“就是,”艾登点了点头,“方副将不能每次都靠侥幸取胜,一旦一个不小心……”

对于浩海而言,那就是永失吾爱、彻底输了。

梁文君经历晖阳岛艾兰中了一刀、艾登经历地下车库袁真身中四枪,都能感同身受,于浩海的焦虑和后怕,可是艾兰和袁真乃至躺在掉泪的方倾,都不明白。

窗外黑漆漆的,这会议开完,已经是深夜,顶层走廊里,空无一人。于浩海刚到了这层,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木棉花香味儿。

他心里暗道不妙,快步回到房间门口,用密码兼指纹开了锁,只见方倾乖乖的躺在被窝里,只一个小小的起伏凸起,背对着他,已经睡着了。

满室缱绻馨香,木棉花的味道,温柔甜腻,扑面而来,让于浩海置于室内没几秒,就口干舌燥、心口发烫。

“咪咪,咪咪?你是不舒服吗?”于浩海伏到他的两边,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转了过来,“你是不是发情……”

这一转过来,只见方倾的睫毛湿漉漉的、一缕凝着一缕,鼻尖一层薄汗,满脸通红,额头滚烫,人却是在昏昏沉沉地睡着,皱着眉头不愿醒来。

于浩海看到他这样子心疼不已,这是发情,可也是发病了。

“咪咪……”他急惶地吻住了方倾,将他扣到身底下,深沉地、用力地去吻他,手逐渐伸向了他衣领处的扣子。

橘黄色的薄薄的囚服,经不起他的撕扯,没一会儿,只听刷拉一声,被扯开一半,方倾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冷冷地看向沉醉其中的于浩海,偏过头去:“有烟味儿。”

“……什么?”于浩海闭着眼睛,还在深情地吻着他的鼻尖和唇。

“烟味儿!”

于浩海顿住了,他是在回来的路上烦躁地抽了好几根烟。

“我去洗。”于浩海从床上跳下来,转身往浴室走了两步,回过头。

方倾已经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双手和双腿都朝着门的方向,一双浅蓝色晶亮的圆眼睛,戒备又警惕地看着于浩海。

于浩海刚一要往这边走,方倾立刻跳下了地,赶紧往门口跑,正伸手扒拉门的时候,一条健壮的胳膊,拦腰箍住了他。

“你别闹了。”

于浩海把他抱进了浴室。

昏黄色的浴灯下,雾气蒸腾,热水从花洒处猛得浇了下来。方倾的手不停地拍打着玻璃门,像是不愿洗澡的小猫,拼命地想要往外逃,不停地抓人蹬人挠人,却还是挣脱不了主人的桎梏,每一缕肌肤都被揉捏搓洗得完完全全,每一寸美丽都被尽情撷取和疯狂拥有,他呜呜地哭叫着,却不能哭个痛快,那人总堵住他的嘴,一边用力伤害着他,一边怜惜地爱着他。

方倾被浴巾包起来放到床上时,还皱着眉忍着后颈传来的巨痛,这次于浩海咬得特别狠,方倾几乎怀疑他要把自己的脖子咬断。又累又伤心,没一会儿,方倾就被于浩海拥抱着,蜷缩在怀里,无奈地睡着了。

只是睡了没一会儿,于浩海觉得抱着的不是小猫,而像是一盆火炭了,越来越烫。他觉得不对,连忙打开了床头小灯,仔细看去,只见方倾的脸上、肩上、脖子上,逐渐出现的一片的小红点儿,因他的皮肤白得透亮,而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方倾!方倾你醒醒,你身上起疹子了!”

于浩海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把他用被子包了起来,跑到了袁真的病房门前。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艾登打开了门,只见于浩海抱着方倾站在门口:“艾检,方倾病了!”

艾登把灯打开了,他还没有睡,正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办公,袁真却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刺目的灯一打开,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

“袁真,你帮我看看,方倾这怎么了,方倾,方倾!”

方倾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想让他闭嘴,睁了睁眼,却跟袁真四目相对。

“是中毒了吗?”于浩海担心地问。

“是湿疹,方倾,你在潮湿的地方睡觉了?”

方倾并不吱声。

艾登看他像一只高傲冷漠的猫咪似的,并不配合问诊,且刚刚那一巴掌扇到于浩海脸上,清脆有声,艾登很是震惊,可于浩海和袁真都没当回事。

于浩海则像个深夜抱猫看病的人,急得快不行了。

袁真右手翻动方倾的手腕,想看他胳膊,左手还吊着绷带不方便,于浩海连忙把方倾的胳膊袖子往上捋,露出白白的小臂来。

零星点点的红色小包,出现在上面,下巴上和脸上也有。

“浩海,让护士去取氯雷他定胶囊,还有炉甘石洗液,他痒的地方给涂上,药每天吃两次,每次两粒,一会儿就吃。哎,别抓……一抓一大片,千万别抓。”

“这是怎么造成的,是中毒了吗?”

“是牢里太潮了,你别当回事,在新兵营连雨天的时候,他也得过。浩海你看着一点儿,今晚他要是发烧就让护士给他打罗红霉素吊针,要注意饮食,不能吃海鲜,三四天就好了。”袁真嘱咐道。

于浩海把方倾带走了,临走时,方倾还是一直非常抗拒他,艾登怀疑要是他不在这儿,方倾这会儿第二个巴掌也早呼上去了。

“这医院……就你一个医生吗?”他们走后,艾登忍不住问。

袁真笑了笑,并没说什么。他知道,方倾这病只有他知道,于浩海遇到方倾不舒服,也只敢来找他。

“你看,你坐的这五天牢,都付出了什么代价,你还怪我说你吗?”

于浩海叹了口气,把药倒到了手心里,方倾一听他这么说,啪的一下打他手心,把药给打掉了。

于浩海:“……”

他此刻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又倒出两粒来,握紧在手心,把方倾的头抱着,紧紧地贴到了自己的胸膛上:“你别让我喂你吃,弄伤了还是你遭罪。”

说完掐起他的下巴,稍用力度,把药粒扣里面去,又把水杯拿起,贴着他的唇灌进去了一口。方倾咳嗽了两声,到底是把药给咽了,他浑身没劲儿,软软的,于浩海把他放倒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方倾很快睡过去了,可于浩海却担心地一直睁着眼睛看他,数着时间,每过两个小时,就摸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退烧,如果没退,就要打针了。

方倾虽然发烧迷糊,但厌弃他的动作和眼神,是很决绝的。

他们之间还有多少爱能被消耗?于浩海也不知道,只是一次次甩着温度计,轻轻抬起方倾的胳膊,夹在他的腋下,反复测量他的体温。赶快退烧吧,不然还得挨一针。于浩海皱着眉,轻轻地亲吻着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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