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场面话，赵紫燕张口就来，还能做出一副全心全意为了龙宫着想的狂热模样。
先前她作为流云宗的真传弟子，拿出去是大宗门的排面。
宗门上层对他们这类天之骄子专门培训过话术。
没想到能从自家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龙君都愣了愣。
“你往日可不关心这些……不过秘籍，为父手中确实刚刚得了一份。”
似乎是赵紫燕的热情感染了龙君，唤起了血脉相连的父女情谊。
龙君取出一本册子，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略微前倾身体，对着台阶下的赵紫燕轻声呼唤。
“我儿，你过来！”
“……”
虽然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但是赵紫燕还得把这出“父女情深”的戏码演下去。
宝座在高台上，她要走过去，需要踏过九层台阶。
就在赵紫燕低头往上走的时候，明镜般的琉璃台阶倒映出了龙君现在的模样。
从模糊的镜像中，能够看到腾龙虚影依附在人形上。
真龙张牙舞爪，身后有黑云聚散，像是在凝聚着威力强大的杀招。
明明坐在宝座上的人，面容中还带着慈父的微笑，可是无形中的气势已经有了风雨欲来的前兆。
赵紫燕咬了咬牙，她低估了龙君！
这样一位显赫一方的君主，怎么会对女儿陌生的行径毫无戒心？
还是输在了知道的信息太少。
即使赵紫燕费尽心思揣摩着龙女的生活习性，但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模仿到以假乱真？
“卑鄙的人类，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占据了真龙的身躯？”
在龙威的压迫下，赵紫燕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茫茫冰原，面对周围无孔不入的彻骨寒意，只是觉得遍体发凉。
幻听中有狂风呼啸、龙吟怒吼，龙君的质问仿佛天边雷霆在脑海中炸响。
是不是下一瞬就要死了？
当年被各大正道宗门千夫所指，接连数次被叫去面对质问和谩骂，都没有这样大的压力。
想到这里，赵紫燕反而扯出了一抹笑容。
“可是龙君……不也是，不敢杀我吗？”
她话音一落，周围传来了几声爆响。
刚刚幻觉消失，他们依旧是在龙君坐着的华美大殿中，阶梯下的两排侍卫跪伏在地。
七殿下的天赋很高。
七殿下很受龙君重视。
七殿下……
“你所求的，只是为了从云洞交给本君的秘籍，拿到秘籍就离开我儿的躯体？”
龙君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问道。
赵紫燕点了点头，快步走上前去，像真正的龙女一样坐在宝座的把手上，脸上是亲近的笑容。
在这个距离，龙君抬手就能诛灭她的神魂，根本来不及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
可越是如此，龙君反而忌惮起来。
此时的赵紫燕，就好像明目张胆的在对他招手，嚣张无比的说着：“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但看你的女儿还能不能活！”
这出空城计，因为赵紫燕令人琢磨不透的到来方式，有了些许的真实。
龙君看似逐渐平复的心情下，正在急促地推演。
但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得知赵紫燕的半点信息。
唯一能够确定龙女并非本人的，就是之前截然不同的习惯细节。
想到这里，龙君垂眸看了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从云洞道人给来得秘籍，本就是希望他能够在妖族中发扬光大。
如果天下妖修都能够习得改换身体窍穴的秘法，能够将原本缓慢的修行速度提升到与人族一般……再凭借着血脉中传承下来的强横体质，何愁妖族不能兴盛？
以往只有从云洞才会教授秘法，而且要对招入门中的妖修进行严格的考核，避免有逆反之心。
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让出去求学的妖修受制于从云洞。
再说，他还想龙女平安无事。
“如果你只是想修行秘法，本君现在就可以借给你翻阅揣摩。”
龙君右手一翻，本来拿在手中的册子，陡然间变换成一本古朴的书籍。
说来也怪，这看似粗浅无比的话本，在龙君手中飞速翻阅的时候，竟然显化出了不一样的内容。
赵紫燕眼睛眨都不眨，生怕错过了其中的细节。
随着“沙沙”翻书的声音，她忽然觉得浑身热血涌动。
龙女的躯体有些地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身体中的经脉正在悄然挪动。
可就在这时，龙君目光闪动，忽然伸手按住了赵紫燕的肩膀。
只听他嗤笑一声，满是不屑的说着：“这门秘法在外面传的玄乎其身，可在我东海龙宫的底蕴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有属性同源的妖力倾注过来，在展示秘法的时候，让赵紫燕情不自禁跟着上面的步骤改变窍穴的影响，被屏蔽了。
东海龙宫有自己的传承，尤其是对于已经修炼有成的龙女来说，中途易道未必能够得到好处。
随着龙君的“帮助”，赵紫燕越发清醒，也算是歪打正着，对她记忆秘籍上的内容起了作用。
顾子羽还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已经接近成功的终点，他现在正在龙宫贵客所居住的大片阁楼院落间穿行。
多亏了七殿下宫中的侍女给他的珍珠，有龙女的身份背书，顾子羽这个明显是“外乡人”的家伙，竟然也能狐假龙威。
“那个，你给我站住一下！”
顾子羽看见面前的拐角走过了一个虾兵，便抬手一指，喝呼着将对方叫到面前。
原本虾兵听到这话，心中还有几分不愉，可在看到顾子羽手中把玩着的珍珠时，立刻挤出了谄媚的笑容。
“这位道友……上仙，您叫小的有何事安排？”
水族妖兽和狐狸可谈不上同道，两者的区别相差十万八千里。
虾兵连忙改了称呼。
顾子羽竖起食指在嘴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随后左右看看，故意做出神秘的样子。
他凑到虾兵的耳朵边，压低声音问道：“你认不认识我的这身衣服？”
听到这话，虾兵有些疑惑，但顾子羽身上穿着的道袍在妖族颇有名气。
从云洞嘛，要不是他打出生就在东海端了个铁饭碗，也挺想去那边求道。
面对顾子羽这位从云洞出来的高徒，虾兵自然恭维起来。
面对接二连三拍过来的马屁，顾子羽矜持的笑了笑，带着名门弟子特有的骄傲。
“你知道就好，我有一位师门长辈，乃是龙君宴席上的贵客，让我在这里来找他。”
顾子羽指的指周围林立的建筑，以手抚额做出无奈的样子，眼角余光却不断的在虾兵脸上徘徊。
后者心领神会。
眼前这位从云洞出身的弟子，找不到自家长辈住的位置，寻他这个龙宫工作人员帮忙，合情合理。
至于要不要检查身份……
笑话！
顾子羽身上穿着的是从云洞的道袍，手上拿着的是七殿下的通行令。
这样的人哪里是他能够得罪的？
即使出言质疑询问，都带着几分冒犯的意思，毕竟人家已经将充足的证据摆在了面前。
于是虾兵用自己的大鳌拍着胸脯，十分热情好客的将这件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
“上仙只管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当周全，我这就去打听！”
有人为自己代劳就是好，顾子羽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在旁边寻了一处桌椅坐下。
眼看着虾兵一溜烟跑了，他才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享受片刻的悠闲。
可就在这时，头顶的大树上传来的一阵“窸窣”的动静。
因为先前的三星秘境中，被一群猴子追着跑的经历，顾子羽对这种声音格外敏感。
他抬头一看，迎面有个果子砸了过来。
树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身穿道袍的人，虽然背对着他，可是那身影十分眼熟。
不会吧？
从云洞的大长老就这么喜欢蹲在树上？
顾子羽抬手将果子接住，避免了自己俊俏的面容，被砸个正着的悲惨事迹。
就在他心中无语的时候，站在树上的道人向下一跃，轻盈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刚刚你在客房门前经历的那些事，我都看在眼里。”
道人一开口说的话，顿时让顾子羽汗毛直立。
似乎很满意顾子羽摆出的戒备姿态，道人非但不为自己偷窥的行为感到羞愧，反而有些洋洋得意。
“那前辈打算怎么做？”
顾子羽斟酌着，还是决定先探听一下道人的意图。
听到顾子羽的询问，道人挑了挑眉，撩起衣摆坐在了顾子羽身边的凳子上。
“还真不知道做什么好，不过看着你拐弯抹角的让人打听我的踪迹……”
说到这里，道人顿了顿，有些好笑的看着顾子羽。
“怎么现在我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反而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不，我只是在猜想，你偷窥我是想干什么。
顾子羽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过想来，就算是道人这样高深的行为，也没有办法潜入到赵紫燕所在的宫殿中。
毕竟那里是龙女的宫殿。
自己和赵紫燕的计划没有暴露出来，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顾子羽的心情轻松了几分。
至于会不会被卖掉的赵平威，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拿到的角色是虾兵蟹将的赵平威……貌似派不上用场。
“晚辈自从不久前和前辈一别，心中一直在想着天地大劫和逍遥散人的事。心中有许多疑惑，希望能够寻到前辈得到一番指点。”
顾子羽半真半假的说着，话中的语气让人生不出半点疑心。
毕竟这也是他的目的。
没想到顾子羽会提到天地大劫和那位传说中的人物，道人沉默了一会。
“既然你不清楚，那老朽就好好跟你说道。”
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怅然的神色，悠悠叹道。
“逍遥散人，是千年前正逢天地大劫发生时期的一位奇人，天资卓绝、修为高深、力压四方这些事不必多说。
要说，这位前辈最厉害的地方，还得在于他的推演之术。
据说能够将几张功法残卷，推演到上品的状态，也不知道这是属于演算天机还是预言……多年前的传说，如今众说纷纭，也叫人分不清楚真相如何。
天地大劫后，他便留下一则预言，说最多一万三千年，这片残破的天地就会灵气枯竭、天道泯灭。
如今修仙界的情况虽然没有到达逍遥散人预言的最终地步，可是世上的大乘尊者，已经屈指可数了。”
……
这是什么高级凡学家？
顾子羽忍住自己想要开口的欲望，道人压根就想不到，他经历的修行是天下难寻一个化神期。
别说什么大乘，这在灵州已经成为了想象中的词汇，只记载在古籍和石碑上。
如果真按照逍遥散人所说，修仙界沦落到了这种地步，那也就意味着修行者仙路断绝。
这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大概是末法时代，连突破筑基都难的那种情形。
灵州平均境界，和此时看到的修行盛况来说，不正是一种天差地别的衰退吗？
是天地大劫后的一千年和一万年之间的差距。
道人所在的时期有鼎盛的妖族，天地之间最顶尖的修行者还可以对飞升抱有期望。
他们甚至知道仙路和天门的线索。
“为什么会灵气枯竭，天道泯灭？”
顾子羽在说话的时候，还抬头看了看上方。
可惜因为龙宫结界的遮挡和深海的地势，他没能看得到日月星辰。
听到这个问题，道人摇了摇头。
最简单的回答自然是说因为天地大劫，可是天地大劫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没有人清楚这一点。
或许只有消失的逍遥散人知晓，才有诸多预言流传于世。
忽然，道人皱了皱眉，脸上出现了一抹迟疑。
“我这可不算是骗晚辈，确实有这个传说。据闻逍遥散人在消失之前的那段时期，一直在研究某种道兵。或许他是想通过这件蕴含大道至理的兵器，力挽狂澜？”
顾子羽摸了摸怀里的手机，有些猜测浮现在心间。
“多谢前辈告知。”
顾子羽对着道人行礼，抬头时候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我想向前辈求一份妖修秘术，有助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