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着她的话，呼吸一滞，虽然明知道她所来为何，可亲耳听到她的话还是让他忍不住心底难受。
“锦儿，朕并非这个意思。”
赵锦看着他却只是轻柔一笑：“臣妾并不觉得景行所作所为有什么过错，也不知道陛下为何责罚，陛下可曾想过若是昨日景行没有赶到，丞相府的大小姐这会也只剩下一具尸体了，陛下刚刚的话又可敢拿到丞相大人面前说上一遍？”
赵锦看似柔弱可说出的话却犹如刀子一般，一把一把的插在皇上的心上。
她的目光又落在地上碎裂的砚台上，嘴角勾了一个笑：“臣妾记得这砚台是陛下很喜欢的一个呢。”
她声音不大，垂着的眸子似在思考什么。
皇上浑身一震，虚着步子后退一步：“是，是很喜欢。”
皇后点点头，她嘴角勾笑的模样像极了慕景行，不过却比他温和无害的多：“不过这东西也都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臣妾累了，就先行告退了。”
皇上看着她福身，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他神色恍然的学着皇后的语气开口：“身外之物，不足挂齿。”
他低头看着那一方砚台，眼底一片疮痍，哪里还有一丝帝王的威仪？
慕景行静静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眸底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皇上余光扫见他的无情心口又是一紧。
这眉眼真是像极了锦儿……
一直跪在地上的白子实此时也不敢再开口。
他一直都知道皇后身体不好，除了极大的宫宴典礼，这几年基本都不太出现。
虽然宫里也偶有传闻说帝后不和，但宫宴之上两人又常是琴瑟和鸣之态，更何况绕是皇后身体羸弱多年，皇上虽让贵妃管理后宫之事，却不曾削过皇后半分职权。
不减分毫荣耀！
所以那些关系不和的话他们大多当个笑话，可此刻看来，或许传闻并不假。
皇后竟没有半分想同皇上多说两句的心思。
白子实偷偷擦了擦冷汗。
他这算不算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啊？
救命！
可皇上怔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慕景行都没有看一眼，便失魂落魄的出了大殿。
白子实揉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谁敢信，堂堂一国帝王此刻却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般彷徨不安。
皇上走了很远，一直走到御花园才停下步子。
他身后贴身伺候的王公公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眸子里是毫不掩盖的担忧。
明明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他站在风口处满目荒凉却如同迟暮的老人一般。
皇上忽然开口：“永福，是该春天了吗？”
王公公走近了一步：“已经立了春，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春猎了。”
皇上没动，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原来朕和锦儿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终究是朕负了她。”
他一抬头，满目疮痍。
王公公适时说话：“皇后娘娘是个识大体的人。”
园子里的风轻轻拂过，带着阵阵沁人的花香。
皇上自嘲一笑：“正是因为她识大体，所以才一直做着朕的皇后。”
他这一句话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皇上才转身往回走：“折几枝正开的花送到中宸宫，另外传朕旨意，告诉礼部厚葬那官员。”
沈云书扶着皇后慢慢往回走，一路上她都咳嗽不止。
“云书你在想什么？”
皇后看向身旁一路都沉默不语的人。
沈云书视线落在她身上：“在想午饭我们吃什么。”
皇后柔柔一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沈云书摇头。
皇后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我在想如果你是男儿身就好了，这样当年我嫁的人就是你了。”
沈云书没有接话，但是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心。
皇后又继续到：“如果当年嫁给你，我们也会有很可爱的孩子吧，你说会像景行还是休明和怀安？不过我觉得女儿也很好，像阿梧可爱又聪明。”
沈云书失笑：“阿梧有什么好，皮实的很，还不如两个哥哥好管教，她爹又爱女如命对她更是娇纵，到现在都没人能治的了她了，要不然怎么敢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说起来，昨日她不是回来了？什么时候让她过来陪我聊聊天？”皇后一时又提起来几分兴趣。
沈云书垂眸掩了下情绪，失笑：“她啊，我赶明儿给你问问，非把她捉过来陪你几天不行。”
她并没有告诉皇后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此时长孙梧依旧昏迷不醒。
皇后只当她是贪玩跑了出去，听到沈云书这么说又摆了摆手：“不用，不用强迫她，阿梧开心就好。”
她顿了顿又说了一遍：“开心就好。”
沈云书垂眸，她知道皇后又在想她那个早夭的女儿了。
本来她也该有一个女儿的，只可惜那孩子不到三岁便重疾而亡。
可重疾如何来的？
至今仍然是她的一个心结。
沈云书不敢让她想从前那些伤心事，谈笑间便转了个话题，可她们刚刚回到中宸宫，皇后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沈云书霎时变了脸色。
等长孙瑶急急赶到成王府的时候，慕文成正大发雷霆，他转身拔出身后的长剑下一秒便对着跪在面前的刺了过去。
一箭穿心，那侍卫眼睛瞬间瞪大，鲜血也同时从嘴角流出。
慕文成目光阴鸷，冷笑着将发着寒光的长剑猛地拔出，那血又瞬间喷出。
他满不在意的看看滴血的剑刃，冷笑一声扔在了地上，脚下不紧不慢的踩着血走过，从桌上拿起一方帕子，极认真的擦了擦溅了他手上的血渍。
长孙瑶看着他阴寒神色，吓得愣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慕文成轻飘飘的抬眸看过来，对着她咧嘴一笑，犹如即将扑向猎物的狼一般，凶狠残暴。
她吓得直接回退一步，却被门槛拌了一下，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殿，殿下。”长孙梧试图平复心底的恐惧。
慕文成盯着她慢慢走过来，一步一个血印看起来更加慎人。
长孙瑶想要后退可怎么也抬不起腿，眼底的恐惧随着他的慢慢靠近而突发明显。
慕文成好笑的看着她眼底压都压不住的害怕，颇为满意的勾勾唇。
他抬手捏住长孙瑶的下巴，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拿拇指磨搓着，一下又一下惊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