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彦握紧了佩剑的剑柄，面露迟疑之色。
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先帝战死沙场，他大仇未报，归去兮无奈且心有不甘。新帝城府有余，气魄不堪为帝，他不服，却也只能为了自己和将士们的前程隐忍。
长公主受辱而死，他无能为力，此为愧对先帝，更是不愿以和亲的姿态向戎狄认输。
逃回去，靠女人庇护当一辈子缩头乌龟，还是留下来，和萧澜一起将他们打出去，把中原人的尊严挣回来呢？
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汉子都不会愿意接受前者。
“欺君罔上，此罪以诛九族论处。我慕容彦不怕死，但是不能牵累自己的家人，更不能牵累成千上万信任我，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士。萧元帅，还请见谅。”慕容彦拱手为礼，对着萧澜深深拜下去。
萧澜并不恼，只是有些遗憾，她语气平静道:“你们以为现在一走了之，能等来一个天下安澜的结果吗？”
将士们微诧，不解她言下之意。
“今日送出和亲的是三位公主，她们和你们非亲非故，你们无所谓，你们只知道违抗君命会牵累家人，但是，戎狄的野心难道会止步于此吗？”萧澜笑着摇头，“非也非也，此举只会助长他们的野心。明朝戎狄在再犯，北境烽烟如何，你们的家乡只会愈加。遭到掳掠、欺凌，经历屠城之灾的将会是你们的亲人、爱人。即便这样，你们也无所谓吗？”
将士们纷纷低下头去，内心煎熬。
他们选择入伍从军，便是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但是，如果他们和战友的牺牲，不能换来和平，不能给他们在乎的人带来更好的生存环境，又有什么意义呢？
“百里靖！”楚璃月上前一步，立在垂首的百里靖面前，朗声质问道:“郢都除夕晚宴、晋国洛阳之围，你次次不如我，难道没就不想扳回一局吗？你堂堂一国太子，就这么点胆魄吗？”
百里靖眉头紧蹙，将头低得更低，他不想面对楚璃月的质问，不动声色地微微勒紧马缰绳，想让马匹带着自己退后一些。
楚璃月却是不肯，一把拽住缰绳用力往前拉，百里靖也被顺带着往前。
“你现在走了，一辈子都是懦夫，一辈子都只能被我踩在脚底下，你乐意吗？”楚璃月仰头逼视着他，百里靖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楚璃月不依不饶:“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不只有你，赌上了太子之位的也不只有你，我、萧澜、朔方军、墨羽军都在这里。”
同样一件事，明知有风险，多人去做的要克服的恐惧远比一个人时要小得多。
“可是打不赢又能如何？！”百里靖怒喝。
萧澜心下一喜，他动摇了，只是因为怕打不赢，觉得留下没有意义。
“我萧澜坐镇北境，敢用性命担保此战的最终胜利一定属于中原。”萧澜坐在高头大马上，唇边微微一点笑意，端的是肆意飞扬之态。
“可是……”
“可是倭寇凶残，而萧澜不擅水战，是也不是？”一两鬓华发早生的近五旬老汉走上前来，接过了百里靖的话头。
百里靖沉默，没错，除非萧澜有本事把倭寇一起解决了，否则他们去留与否并没有太大意义。
“啊……您、您是？”慕容彦望着老汉目眦欲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屈暨笑着点头，“屈暨未下黄泉，焉能任由倭寇踏足我大齐的疆土？”
“屈暨？您真的是屈暨？可屈暨不是……”百里靖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唰！
屈暨亮出大刀，笑道:“避世隐居几年罢了，承蒙诸位不弃，还记得老夫名号。”
“哇！是金背大砍刀！”
“屈暨将军！真的是屈暨将军！”
“太好了！屈暨将军来了！天佑我大齐！”
齐国的士兵们即便从军晚，也多多少少听闻过这金背大砍刀的名号，甚至有些幸运儿，在屈暨得胜归来的时候，还曾亲眼见过，不会认错。
他们欢呼起来，欣喜之下，竟然是全然忘记了眼下的情状。
“暂且留下，书信回京，告知屈暨将军出山的消息再做打算，如何？”萧澜给他们留了三分余地。
百里靖和慕容彦迟疑许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
萧澜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满是倦容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笑意。
楚璃月望着萧澜，也觉得由衷地高兴。他还没有像以前那样深爱萧澜，但是至少现在，他会为了自己帮到了萧澜一点点而感到高兴，也为萧澜的高兴而高兴。
他又看向萧澜背后的荆婉，试探着问萧澜:“我的穴道可以给我解开了吧？”
萧澜盯他，想看看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楚璃月傲娇地别过脸去，“我现在看你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就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吧。哎！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萧澜连忙摆手，但还是止不住笑意，这样口不对心的楚璃月着实有些可爱了。
“不许笑了！”楚璃月气得撅起了嘴，萧澜连忙招呼荆婉把穴道给他解开。
凝滞如一汪死水的内力缓缓运转，恍若一抹涓滴，越淌越宽阔，渐成江海。重新回到巅峰状态，楚璃月很开心，甚至恨不得立刻找人打一架:“哎，下次上阵杀敌的时候，记得带上我，万军之中我必取敌将首级！”
他手上内力凝聚，涌动，浑身强大的气场往四周辐散开去，无一不在宣告着他的强大。
“可以，但是——”萧澜话锋一转，“你不能独自为战，得听从我的调遣。”
楚璃月已经因为身先士卒重伤失踪一次了，而且失忆之症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她不能再让楚璃月冒险。
楚璃月勉为其难道:“行吧。”
“报——”一团绿色的草球飞滚而来，是前线监视敌情的斥候，“启禀元帅！戎狄来犯！距离我军还有二十里！”
萧澜调转马头，朗声道:“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