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竟是振威将军府?”大老爷惊讶道。程将军不同一般权贵,他是朝中重臣,前些年还上阵杀敌,在朝野威望颇重。

“我看见拜帖,也吃了一惊。”大夫人感叹道,“不知这位夫人来府是何来意。我心里跳得咚咚响,生怕又摊上什么坏事,见了这位夫人,连话都不敢说。”

看大夫人絮絮不停,大老爷好笑道,“好了,别卖官司了。”

大夫人嫌他拆台,瞪他一眼,继续道,“程夫人是替武义都尉府说和的。程夫人和越夫人是堂姐妹。”

京中几代的姻亲,连侯府跟相府十几年不来往的,也突然找了联系交往上了,侯府跟右相府据说也有同一门姻亲,弯弯绕绕,弄得人头大,不过京中的贵妇们,最爱理这些关系,都是如数家珍的。

大夫人看大老爷真要不耐烦,才道,“听说君儿打马游街那日,把越姑娘看痴了,朝思暮想,连做梦都喊了君儿。”

大老爷沉吟道,“若是以往,我定是不让君儿取武官之女,对他也无助益,只是如今,也容不得我们挑剔,越家将话说的这样直白,只怕也是看了我府中情势,十拿九稳了。夫人你是何看法?”

“你同意,我自然也同意。钱氏早已没落,便是将我侄女嫁过来,也顶不上用处,高门贵女谁愿嫁个前途未卜的?”大夫人捏着帕子道,她纵有大多不甘,也被这接连打击磨平了心气。

大老爷道:“你去跟娘讨个主意,君儿那里,也多问问他。”

大夫人点头,老夫人是一口就应了的,道:“越老夫人我也是认得,最是爽利,越家在京中也有良誉,家风甚好。”

三夫人连连点头:“那越家男子四十不育方纳妾,越大人只得一女,一生不纳妾,也是京中奇男子。”

大夫人听了脸色一变,用帕子掩了嘴角。她找周君宴时,见他犹疑不决,叹气道,“你可是不喜这越姑娘?”

周君宴摇头,“谈不上喜不喜欢,无甚印象。”

“据说越家家风严,不得纳妾,半月……”大夫人犹豫道。

周君宴猛然抬眸:“母亲可是要将半月打发了?”

大夫人摆手,“不是不是,你别多想,只是高门贵女,谁又受得委屈?你若娶亲,她总是妨碍。”

周君宴冷笑,“贵女受不得委屈,这委屈便让我来受?若是这么大派头,也不必嫁过来。”

大夫人见周君宴十分激动,叹气道,“那便将拒了越府吧。现下好生守孝,等来日再议亲。”

过两日程夫人来府,听大夫人说府中戴孝暂不考虑亲事时,很是意外,她以为十拿九稳的,只是到底替女方说和,不好太过,让人小瞧,只能表示遗憾,便匆匆走了。

越慕楚听到周家拒了亲事,呆呆坐在椅上,“他可是厌了我?”

越夫人替她理了额前的碎发,轻声道:“说是并不认得。想必也谈不上喜恶。”

“那他也如那些俗人,不喜武官之女,觉得粗俗?”越慕楚低声哭道。

越夫人见女儿这般伤怀,连忙安慰道:“倒也未必。只是他前途未定,只怕无心儿女之事。”

“爹不是说若是圣上恼了他,只怕早将他革了功名,如今悬而未决,是看中他。”

“圣人什么心思,你爹不过是猜测,如今周家守孝,闭门不出,暂时也无人上门,你若是放不下,再等等。我再请人试上一试。”越夫人用帕子替女儿擦了泪。

“谢谢娘,我等,多久我都等。”越慕楚扑在她怀里,破涕为笑。

“傻孩子。”越夫人点了她额头,好笑道,心中却有些沉重。那周府有个得宠的丫鬟,嫁进去只怕也未必好过日子。

大房的事二房都有听说,周锦儿说定婚事,更让二夫人焦急不已,若是守三年孝,云儿年纪真大了,只是一时又有什么好人家?为了女儿婚事,二夫人不得已去正房找二老爷。

“周儿婚事,你作何打算?”

二老爷在逗鸟,见二夫人站得远远的,冷哼一声,道:“这个你不用操心,娘给周儿安排了亲事。”

老夫人安排的,怕是她娘家人。只是老夫人娘家,比大夫人还落魄,已无人做官,搬到乡下耕读去了,二夫人是瞧不上的。

“云儿呢?你这做爹的,可为她打算。”

“云儿,你也不用操心。”二老爷听了将鸟笼子往地上一扔,甩了袖子进屋。

二夫人直觉不好,上前去抓他,“你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爹留了遗愿,云儿送到曲阳伯府做妾。”二老爷背过身子道。

“啊……”二夫人上前要打他,二老爷躲了几下,跑走了,二夫人用衣袖挡脸,一路哭到上房,老夫人在午睡,她不顾阻拦,直接冲到了床前。

“娘,您替我做做主,云儿好生生的大家闺秀,何至于去给别人做妾,没得连累府里的名声。”钟妈妈要将二夫人拉起,她却把着床沿,哭得撕心裂肺,老夫人挥挥手,让钟妈妈下去。

“我做不得主,要怪便怪她命苦,有个畜生一般的爹。”老夫人道。

老夫人一脸恨,二夫人不知其中缘由,也不想管,哭道:“大小姐以后是世子妃,若是有个做妾的堂妹,如何出外应酬?大少爷以后出入朝堂,有个做妾的妹妹,也脸上无关。”

老夫人道:“不用拿他俩做筏子,这高门大院的,谁家没个丢脸的,全当没有这个人便是。”

这竟是要人都不认,二夫人还有几分做戏,这下哭得瘫倒在地上,“娘,娘,何至于如此,云儿她对您这祖母,可曾有一丝不敬。”

老夫人靠着床,却无一丝波动,冷声道:“你可知是谁泄露了消息,让人直接从这正院里搜出君儿默写的考卷?”

二夫人脸色一僵,吓得眼睛都圆了。

“我连儿子都不认,还认什么孙女?”老夫人冷笑道,“老大已经选好了地方,你们择日搬出这府邸,侯府容不得你们。至于做不做妾,我管不着,你也不必求我。”

二夫人听了凄厉一声大叫,“天啊,畜生。”她不停磕头,“老夫人,您救救云儿,救救云儿,她从未对您有一丝不敬。”

老夫人闭了眼不看不听,钟妈妈进屋,将二夫人拉出来,劝道:“二夫人留一份体面给自己吧。”

“我要什么体面?”二夫人苦笑。她不敢去大房,跑到三房去给钱氏下跪,最后还是周云儿从下人那听到消息,将她拉回了西厢。

“我苦命的闺女啊。”二夫人抱着她哭到哽咽。她这一生几乎苟且偷生,就这一个指望,如今也要被亲爹送给人做妾,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姑娘恕罪,这回告假有些长,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奴婢忙着准备嫁妆,奴婢爹娘忙着打点行礼。哦,忘了跟姑娘说了,奴婢爹娘已经跟大太太求了恩典赎身。姑娘这里,奴婢怕是不能伺候了,不过奴婢一辈子记得您。

满府里再没有比姑娘你更好的主子了,从不训斥下人,告假从没有不准的,便是您这边没有人贴补,自己手头也不宽裕,对着下人却赏赐大方。奴婢娘说奴婢能伺候您,就跟掉进福窝里一般。

为了姑娘奴婢都不想赎身,只是奴婢许了人家,也不能伺候姑娘多久,再说若是没个自由身,只怕以后孩子还得做奴才,受人驱使,总归不美。”

春笋偷看了一眼三小姐脸色,见她面上并无异色,心中好奇,三小姐真能忍啊。

清风又道,“虽说出去有出去的好,但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没侯府撑腰,出去讨生活只怕不容易,奴婢爹娘成日里也发愁。”

周云儿冷笑一声,她放了笔,道,“好孩子。我也念着你的好。”

清风好笑道,“小姐比我还小呢,到叫上我孩子了。”

“大小也不光看年纪。我一向对你纵容,也不光因你爹是外院的管事,能给我些便利,还因我喜欢你这天真的性子,放佛自己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成日在秋生园咋咋呼呼,让我这小院子热热闹闹的。以后嫁了人,还跟从前一般,千万莫亏待自己。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怎么活着,一开始就定了格调,调定低了,一辈子就低着,调子高一些,人也高一些。我的情况你也知晓,银子有,不多,我给你20两,算是给你陪嫁。”

春笋听了张大嘴惊呼,“小姐……你这是……”春笋恨不得跺脚,将20两给人,莫不是穷大方。

周云儿挥手止了她继续说话。

春笋追上清风的时候,她一条帕子都哭湿了,春笋没好生气道,“小姐好心给你20两的陪嫁银子,你还哭什么呀?”

清风道:“你只看我得了便宜,你没听到小姐对我说的话?她这是多狠的心,我伺候她八年,你瞧瞧她说的什么话,什么连看一眼都要生厌,一刀就要把过往的情分都斩断了。”

春笋一口唾沫星子吐在清风脸上,“你怪小姐绝情,你自己有脸要情面?你仗着自己爹,当差偷奸耍滑,三天两头告假,做事也不当心,小姐若是将你这个人放眼里,还不得呕死?你行事不端,就别怪别人不仁义。”

清风涨红了脸,却不服输:“我自知有愧,你对她掏心掏肺,又落得什么好?你那同乡得势了,你便亲近你,你同乡不得宠了,她便疏远你。你现在看我笑话,等以后轮到你,看你落到什么好?”

“我想要落什么好,能伺候小姐,便是我的福分。我不像你,还想小姐感激你伺候不成?”春笋转了身想要回去,却看到一个青色长裙的背影,却不知站了多久,“蜜枣?”

蜜枣走了出来,讪笑着打招呼,“是我。原不想出来,免得扰了你们姐妹谈心,不想还是被你看到了。”

“谁跟她姐姐妹妹?”清风甩着帕子走了。

蜜枣上前拉春笋的手,“你们两个说的,我光听后一截,你怎生这么大气?”

春笋摇头,“不提那些烦心事。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蜜枣道:“上回那绣样儿你也没拿,这次特意给你送过来。”

说到上回,春笋不免有些心虚,只是看着蜜枣和气亲热的样子,握着她的手,道:“从前是我小性子,看你们都得宠,不想被人垂怜。如今我都想通了,我们是同乡,不能枉费这缘分。”

蜜枣回握着她的手,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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