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怀孕

恭州城外流民未散,城内粮价攀升,还有饿殍,库粮既可安民心,还可救急。如今粮仓空空如也,钥匙都在知府一人手上,若是监守自盗,就是罪无可赦,乌纱难保。

众人心下骇疑,却见知府面上带笑,不急不缓,“同知大人,难道忘了不曾?”

众人不免思索,知府也不过来两月有余,期间可有大事发生?同知知事绞尽脑汁,倒是想起一事,“前任知府离任之时,曾上折要重修粮仓,一是此处粮仓过小,这些年风调雨顺,人口激增,粮仓有些不够用,二来此处有鼠患,虽下了药,封了鼠洞,但鼠兔之辈,三窟四穴,难免有所遗漏,若是吃了库粮,我等也担不起责。”

众人不免看向知府大人。

周君宴拱手道,“知事果真博闻强识,林老留的文书中确实对此事颇为看重,还侦查了新库之地,上月我拟定新库,将粮食连夜转移,同知、通判二人均签字盖章。未免人都口杂,引来宵小,此事并未声张。”

周君宴将文书拿出,给众人传阅,果真有同知官印和余正同手印。

“大人,您看?”同知知事将文书递给余正同。

余正同脸色发黑,官印属实,他的手印更是做不得假,可他何时有签这份文书?

“对了,”周君宴喝了口茶补充道,“同知若是忘了,周某便提醒一下,这文书正是刺客王三死在狱中那日拿给大人的。那王三一案虽属通判司事宜,因与大人也有所牵连,结案时也将案卷给同知大人抄送了一份。”

余正同龇着牙,恨不得冲上前将他咬上一口,那日他心思动荡,心思都在王三一案上,根本记不得自己签了何字。这知府大人,倒是真会算计。

众人瞧了他神色,只怕不假,便道:“既是修建了新库房,开库查证一番便是。知府大人乃国子监学生,三甲出生,天子门生,又曾在翰林院轮转,熟读律法,岂会知法犯法?”

“新库不在知府府衙,未免引歹徒觊觎,便指派两人悄声查看,以后若是再有谣言,切莫如此兴师动众,如今诸事繁杂,还要分心此等荒谬之事,莫非是嫌我等还不够忙碌?”海盛梅道。

众人点头,商议后由州判和同知同事二人低调前往,他二人半个时辰后归来,道:“官粮完好无损,新库房修建得十分坚固,四周铸铁,防鼠蚁,十分好。”

有人问到:“这库房在何处?”

同知同事看了四周,道:“在知府府邸背后,有两名衙役守着,若是出事,大喊一声,知府侍卫便可立刻救援。”

“为何犹犹豫豫?”余正同将他叫到屋内,责问道。

“这库房,离张家粮仓,不过百米。与其说是在知府府邸之后,不如说在张家粮仓之前。”同知知事道。

余正同一拍桌子,“可是私仓?”

知事摇头,“仓内有印信封条,看守的衙役都是我恭州知府的老公差,宅契上还有四川巡抚的官印,一应手续,十分齐全。”

余正同恨得牙痒痒,“那张家的粮仓,只怕便是公粮,如今他等早已毁尸灭迹,只怕查不出什么。有张家温家通风报信,我等处处落后,反倒被人算计。张周全,温喜阁,你二人吃里扒外,引狼入室,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日后之事,一时说不明白,如今,张家温家内眷,却跟知府夫人打得火热。城内越发有序,只怕骚乱已过,刘氏趁着天气晴好,下了许多帖子,将张夫人、武夫人等一起请来,陪了程欣儿游玩。各家夫人,丫鬟婆子,还有侍卫远远在后头坠着,加起来有数十人,外人见了,都避在一旁,免得惹了麻烦。

“我等在这住了几十年,平日自己游玩多少有些索然无味,倒是愿意跟外乡人玩耍,平日我等稀疏平常的东西,外乡人大惊小怪,我等才得乐趣。”武夫人道。她出自世家,虽有些年纪,礼仪风度不输于人,州判是恭州第四人,便是跟张家温家等内眷交往,也不落下风,对程欣儿热络,又带着一点长辈的调侃,让人可亲可近。

“原来你们一个两个,都等着看我这外乡人的笑话。我脸皮厚,不怕出糗。你们恭州这路,九曲十八弯,只怕比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还多,我真是望而却步,若没你们陪着,一步都不敢出门。既然如此,便让你们多笑笑,若是多吃得一碗饭,回头记得感念我恩情。”

“多吃一碗,吃得腰肥肚圆,你看可有人感念你?”刘氏笑道,“你自个儿苗条纤细,长得像九天玄女下凡,可不知我等这些肥婆的苦楚。”

张夫人瞪了她一眼,“难道这恭州城还有人不知温公子最爱你丰乳肥臀,你都骑到他头上,他都不敢吭声?”

刘氏佯怒:“哼,到来打趣我,莫非是你相公晚上没将你喂饱不成?”

程欣儿在一旁听了,心中咂舌,这恭州妇人,开得好大的玩笑。

武夫人道:“哈哈,你们不害臊,倒将知府夫人说红了脸,不愧是新媳妇,还有脸有皮。”

刘氏笑道:“等知府大人多宠爱几回,便什么撩骚话都说得出口。不过知府大人长得清雅,想必床上也斯文,不像我家那个,跟个畜生似的,浑然要将人吃了才好。”

张夫人对着程欣儿笑,“便是斯文,知府大人一双眼顾盼生辉,只怕能将人魂魄也吸了,唇如樱瓣,想必好吃得紧,一双耳朵圆润小瞧,也十分好把玩,我恨不得替欣儿妹妹享受一回。”

武氏呸了她一口,“快闻闻你身上的骚气,那千年的狐狸都要躲着你。知道的在说知府大人,不知道还当说的哪个绝世佳人。”

张氏却摇头,“知府大人貌比潘安,我等寻常女子,跟他比,倒是自相惭愧。”

武氏笑着骂她二人,“你们两个娘们,成天盯着别的男人,莫非自家男人不够卖力?欣儿妹妹可将你男人看紧了,莫叫外头的骚娘们多瞧了,若不然晚上闭着眼,不知道在臆想些什么。”

程欣儿捏着帕子,僵笑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别人只当她害羞,也不多逗她,又给她介绍这恭州风物,道:“这山一层一层起伏,往上爬时,还不觉,下来时更艰难,你若是劳累,便让轿子抬你。”

“夫人们好脚力。我有些力竭,不如我等去上面那处亭台稍坐一会儿?”程欣儿道。

“也好。”众位夫人点头,等到了亭台,各自拿出点心小吃,斟了茶水,一起享用。

程欣儿道:“夫人们尝尝我京中的小吃,这是蜜饯,有些甜,这是豌豆黄,撒了花生沫,十分香甜,还有芸豆卷、凉糕等。”

众位夫人都拿了些吃的,吃了一口,客套地夸赞了两句,便又吃起了自家的东西。京中口味,却与恭州大不相同。

程欣儿喝了一口茶,往下望,吓得捂住了胸口,“我等竟然这般高,下方行人,如蚂蚁一般,若是一脚跌下,可如何是好。”

刘氏故意逗她,“只怕摔成碎泥,黏都黏不起。”

武夫人捶她胳膊,“快别作弄人,没看知府夫人脸都发白了,我等常见此景不觉,外乡人的路都是平的,见了这高低起伏,心中畏惧,难免不适。”她又转头对程欣儿道,“知府夫人多喝几杯茶水,定定神,若是晚上做噩梦,便念几遍慈悲咒,我这大山里都供的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会保佑你。”

张夫人刘氏二人见程欣儿真有些害怕,不敢造次,都劝她喝茶吃糕点。

程欣儿捂着胸口,有些呕吐,张夫人给她一个橙子,“快吃些酸的。你莫非是怀孕了?”

程欣儿骇得连连摇头,“怎会?”

“怎么不可能?你是觉得时候少?有些孩子生来便灵敏,不过几天,也要作乱呢。”刘氏笑道,“我家中那孽障,在肚中便闹气,折腾了我半条命。”

程欣儿十分尴尬,用帕子捂着嘴,僵笑了一声,道:“承蒙夫人吉言,只是想来是我不中用,心里害怕,脾胃才有些不适。”

武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点头,道:“到底如何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自己小心便是。如今也不好继续爬山,叫下人来抬你下山,你闭着眼养神便是。”

等回了知府府邸,程欣儿将下人都打发出去,躲在被中无声哭泣,她刚觉察出知府夫人的威风,不过半天,又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打回原形,一日两日便罢,若是长久无生育,别人如何看她?为何她如此难呢?她又何曾作孽,要受这苦楚?不能生育是一桩,她还是处子之身,若是别人瞧出,她可有脸面混在这些跟红顶白的夫人堆里?

想到往日种种,想到今日种种,程欣儿心中大恸,眼泪不能自已,发泄了许久,才有缓和。她擦了泪,又觉自己矫情,掀开被子准备叫水擦脸,却见周君宴坐在屋内,她大惊,失声道:“少爷何时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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