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知州

周君宴连忙跪地道,“承蒙太子抬爱,只是下官才疏学浅,不敢担此重任。太子乃国之正统,小官心生仰慕,若能为太子效犬马之劳,下官求之不得。下官……”

“你下去,自有人找你。”太子慌忙道。

周君宴看一直猫在屋角的太监跑得飞快,一刻不敢耽搁,脚底生风,跑出了大殿,到跑得心跳如鼓,坐上马车,才敢回忆,刚似有虚喘声,太子这状况,真真诡异。他慢吞吞走到翰林院,兵部的掌院正坐在位上,周君宴连忙行礼,道:“拜见掌教,学生早仰慕广平侯,能到广平侯麾下,学生荣幸之至。”

他做出喜悦的表情,掌教摸着胡子笑道,“广平侯也是少有的少年英才,你可得向他好生请教。”

“自是,自是。”周君宴弯腰。

“如今是太平盛世,也轮不到尔等文官插手兵部的事,你便看些兵书,先熟读《孙子兵法》,等我过两日再来小考,若是优良,便送到户部做属管。”

这是要将他的前程都安排好了?

太行宫中,太子蜷缩在床榻,太监小心给他披上衣裳,“太阳落山了,殿下莫着凉了。”

“我如何会……着凉?看我一身的药毒,什么寒气杀不死?”太子道,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周君宴……倒是个人才,三五年便可成……国之栋梁。可惜了。”

太监也点头,可不是伶俐,跑得多快,若是跑慢了,连他都有麻烦了。这样的伶俐人,就该给个机会,他俯身道:“不过一个庶常,不如随了他?反正也翻不出风浪。”

太子大笑道,“随他?留给谁?糟蹋了便……糟蹋了吧。”

“这般的人才,太子不用,谁配?”太监连忙道。再大的人才,也比不过太子的喜怒。

周君宴下衙之后,三老爷坐在马车上,他掀了下眼皮,行了礼,便未多话。马车将他带到一偏僻处,三老爷坐在车上,将他的眼睛蒙住,轻声道:“莫怕。会有人给你引路。”

周君宴下了马车,便有人拉了他一只衣袖,带了走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将他按下,“公子在这里稍坐。”

说话的却是女人的声音。京中唯一位高权重的女人,便是喜欢养面首的静安公主。难道自己被拐来当面首不成?想到此,周君宴苦中作乐,倒是笑了出来。

“不知周公子笑什么。”有一把宽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听来年纪不小。

周君宴换了个方向坐着,拱手道,“学生不过胡思乱想,不敢唐突了先生的耳朵。”

“周庶常胆色过人,这般境地,竟还有闲心胡思乱想。”那人道。

“不知为何,学生心中却十分安逸,也并未觉察出危险。想来家中长辈,也不至于坑害我。”周君宴淡淡道。

那人笑道:“你与我等颇有渊源,便是今日谈不成买卖,也有仁义,却不必担忧性命之忧。只是今日活命,若是真做了广平侯马前卒,如那林子沐一般,到处攀扯,你又没个做宰相的亲祖父,只怕兜不住。”

“有祖父做宰相也兜不住,要找了接盘的人,学生何德何能,当此重任?”周君宴笑道,“不知这位先生要给学生安排个什么任务?”

“恭州知府。”那人道。

恭州?易守难攻之处。天府之处,而且远离京中。

“不知周庶常对此可满意?若是不满,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刘安县醉仙楼的掌柜,如今正是京中醉仙楼的账房。”

怪不得他一直寻不到这掌柜,原来做了账房,躲在屋内,知之者甚少。

周君宴拱手道,“先生对学生知之甚深,也知学生野心勃勃,并不拘泥闺房私情。”

“闺房之乐对一般人算不得什么,周庶常却是耗费心机。实话实说,不仅你,我连海盛梅也看上了。我可安排他一起到恭州,途经洛阳,可替你查案几天。”

周君宴听到了倒茶的声音。

“先喝口茶。时候尚早,不必急于回答。”

他将手向前,摸到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冷热适中。慢慢将一杯茶饮尽,周君宴抬手道,“好茶,还请先生再给我倒一杯。”

“这有何不可?”几声过后,那人道,“请。”

周君宴碰到水杯,不小心将茶水泼了,他连忙道,“学生失礼了。”

“无妨,无妨。还容我换一身。还请周庶常稍坐,我去去便来。”

周君宴坐在凉亭之上,离开的却有三人,一人在最后,正是说话的中年,中间之人,却是那江南的布商,最前面之人,提了长袍,衣衫被周君宴一碗茶水泼湿。

等那最前之人换了衣衫,那中年道,“此人倒是机敏,竟敢试探有无旁人,一碗茶水正好倒在主子身上,枉费主子看护他许久。”

那主子笑道,“茶渍算得什么?此人有勇有谋,我大晋得此良才,乃是兴旺之兆。”

中年道,“主子倒是惜才,将他调到西南天府之处,远离风波,以后不管是谁赢了,也清算不到他头上,还有他的功绩。”

“这倒怨不得我,全是我这好弟弟,夸他不出世之才,我才如此礼遇。”那主子笑道。

布商道,“我观他七年,沉得住气,受得住搓,过目不忘,为人磊落,确实一块良才,若不然也不会推荐给二哥。”

中年惊叹道,“七年?那时他还未中探花,如何入了你的眼?”

布商将他在醉仙楼前一句话将成王世子和林子沐两人拉到了妓院的事说了,“当时我便觉他处事平和,心思通络,只是欠些磨砺,他中探花之后,入了大理寺大牢,忠勤侯郁郁而终,他却不乱不屈,接圣旨之时,比之其父更有气度城府,在翰林院三年踏踏实实,心存高志,我也算没看错眼。便是他不愿从我等,我也不忍这等良才埋没,让那些疯子胡乱糟蹋。”

那中年人道,“如此说来,只怕圣上也曾留心了此人。”

说到这,几人不免叹息,圣上一贯惜才爱才,可惜如今缠绵病榻,朝中小人把持,霍乱了朝纲。

“太子靠那东西提神,耗光了精神,只怕不过今年,我等还要抓紧,免得朝中的良才都被祸患殆尽。”那中年道。

“他自己要死,拉了一帮人陪葬,只怕再疯癫下去,我等自顾不暇了。罢了,一桩桩来吧,先将周君宴和海盛梅二人掉走再说。”

过了许久,周君宴听到衣物的摩擦之声和轻微的脚步声,那中年开口道:“周庶常可想好了?”

“如今这波浪,总要抓一块浮板,也容不得周某清高。先生既是看得起,我便去恭州,也能了一夙愿。只怕先生以后青云直上,也送我得道。海兄那里,周某无能为力,还请先生自请高人。若是学生没猜错,只怕程将军也是先生一派,学生便斗胆高攀一下程小姐,以后定以礼相待,相敬如宾。”周君宴道。

那人大笑道,“周庶常倒是反客为主,将了我一军,想必你便是猜不出我身份,也知我指使不动程将军,你且回府,三日后自有交代。”

周君宴被送上马车,三老爷还在车中等他。

“三叔,你可瞒得侄儿好苦。”周君宴道。

“好侄儿,你有何不知的?莫跟你三叔玩弄心眼。”三老爷笑道。

“侄子只知道,献王此时该在靖州封地,三皇子也该有自己的正事。”周君宴道。

三老爷笑而不语,知道周君宴在套他话。他笑道:“看来你是应了,若是新皇即位,你难道不怕清算?”

周君宴回道,“侄儿如何不知,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献王在朝中无势,只怕自身难保。皇后和贵太妃二人将宫中一分为二,太子和五皇子二人将朝臣一分为二,我等势单力薄,勉力也无法求生,只能攀附于人。”

“君儿,你只须知,也不个个如太子一般疯癫的和五皇子一般无能的。江山姓吴,但是若是乱起来,吃苦的便是全天下的百姓。左右相互相牵制,宗室和程将军等老臣,也在尽力周旋,献王精明强干,仁慈宽厚,是大势所趋。”三老爷道。

不到最后一刻,又能知道谁能坐上这万里的江山?周君宴叹气。

隔日在翰林院,便有庶常低头碎语,今日皇上难得清醒,发落了献王,降了他爵位,还要他回京请罪。

“若是进来容易,出去难。”那人叹气。

周君宴凑近,“不知献王在封地,如何惹恼了圣上?”

那人看了周君宴一眼,也与他相熟,便继续道,“听说是在封地私自做了龙袍,图谋不轨。”

周君宴听了心中一沉,昨日还与自己想谈甚欢之人,今日就被安排了滔天的罪名,性命难保,不知他们的约定,可还算数?

他赶回府,去找三老爷,三夫人笑道,“一整日都未见,也不知是去了勾栏院还是菩提庙。侄子找他何事?若是便宜,三婶代你转达便是。”

周君宴道,“也无大事,不过是找三叔借一副字画,改日再来便是。”

三夫人道,“若是字画,三婶便不敢做主,你三叔就把他那字画当宝贝一般,谁都不能碰,以前还做些买卖,如今到处撒银子收名画,整天扑在这上头,三婶气得脑袋疼。”

周君宴拱了拱手,心思重重地走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