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冷眼旁观

秦政蜗居在沙丘宫的后殿,接收着王贲送来的情报。他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与这些宦海沉浮的大秦官员抗衡。每当他彷徨无助之时,心底最深处总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鼓励着他。

现在的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一己之安危,更关键的是整个大秦帝国的走向。他在读史书时,曾不止一次的为大秦的灭亡感到惋惜,现在他终于回到这个时代,能够主宰这一切,他下定决心要靠自己的努力,让大秦拥有万事不移之基业。

为了那一刻的到来,他必须隐忍。在距离他只有一墙之隔的正殿之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具尸体将代替秦始皇,享受着帝王的丧葬礼仪,接收着群臣和天下百姓的注视和敬仰。

此人名叫张衡,只是一名普通的秦军士兵,当日沙丘宫变之时,一颗大树被雷雨劈断,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张衡所在的营地,巨大的冲击力将营帐掀翻,张衡也不幸丧命。由于他与始皇帝的体型相似,王贲与秦政商议之后,决定由他来顶替始皇帝。

秦政对众臣隐瞒,不止是为了试探李斯和赵高,也想乘机看看群臣的心思,择贤臣为己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没有志同道合之人辅助,难以成就大业。孝公有商鞅,惠文王有张仪,始皇帝有李斯,。论起学识才干,自己都远逊于先祖,需要的帮手也就更多。

“陛下,丞相会同众臣,已经将回銮事宜安置妥当。”王贲上前说道。

“李斯的才具,朕深信不疑,大军取道何处返回咸阳?”秦政淡淡的说道。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他对始皇帝的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刻。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崇拜是其他任何情感都无法企及的。

“九原驰道。”

“方便快捷,却是上策。”

“丞相是否派人前往九原,告知扶苏与蒙恬?”

“不曾听闻。”

“遗诏在赵高的手中,李斯可能与赵高秘密商议。”

“丞相的一切行动,末将了如指掌,不曾得见。”

“秘不发丧,李斯是否与众臣商议?”

“丞相当庭提出,顿弱大人也深表赞同。”

此时的王贲并不知道李斯的私心,言语之中,处处表现出对李斯的袒护。他不相信丞相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希望能打消秦政的疑虑。秦政看在眼中,并不在意,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他一样,能预知未来的事情。

起码照目前看来,李斯的所作所为合情合理,九原驰道却是是最快的路径,秘不发丧也是为了将始皇帝驾崩所带来的隐患降至最小。此时天下虽然统一,但内部暗流涌动。各地的反秦势力层出不穷,六国残余势力也蠢蠢欲动。

始皇帝驾崩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天下必定揭竿而起。到时秦政就算再有才干,也很难应如此乱局。即便是在扶苏和蒙恬的问题上,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毕竟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尽快返回咸阳,迟则生变。

秦政知道,单单是开头的这几步,李斯并无过错。既然他没有与赵高会面,就说明他还不知道遗诏的内容,也不知道始皇帝最终将大位传给哪位皇子。但他在扶苏继承大位的问题上显得有些犹豫。

其实李斯也曾问起关于遗诏的事情,但赵高却只是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说。李斯无奈只能待还都之后再做打算。到时自己主理朝政,赵高即便是遗诏在手,又如何能够兴风作浪。

现在正值七月,天气炎热,酷暑难当。回咸阳的道路也异常的遥远,要阻止尸体的腐烂进程。正在众人踌躇满志之时,赵高献上妙计,他让人去采购鲍鱼、冰块,目的就是让鲍鱼的腥味来掩盖尸体的臭味。

秦政听完,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赵高此人,却有过人之处。”话语之中,对赵高的欣赏还是多于憎恨的。至少目前为止,不管是赵高还是李斯,都没有显露出谋反的迹象。

当秦政听到顿弱这个名字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顿弱其人秦政深有了解。顿弱是战国后时代的张仪,他曾奉始皇帝的命令,带着无数的钱财去游说韩、魏两国,分化和离间君臣关系,拉拢其主政大臣。

顿弱到赵两国实施反间计,除掉赵国大将李牧。后来又在燕国施展邦交术,为大秦的统一不停地奔波。后来燕、赵、韩、魏都被秦国吞灭,顿弱也随之名动天下,正是他的一张利口,加上秦军的刀剑,使大秦在列国征伐之上无往而不利。

随着李斯的一声令下,始皇帝的巡视队伍开始朝着踏上返回咸阳的路程。任谁都想不到,王车中的那具尸体,已经被调换,而王贲的身边,却赫然出现了一名亲兵,寸步不离的跟随在他的左右,此人正是秦政,他骑在马上,注视着在场的众人。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赵高的身上,看着赵高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蹒跚的走上徭车,秦政的心中不禁有些动容。秦政能够看得出,始皇帝的去世对赵高的打击很大,这么多年来,赵高是真的将始皇帝看成是他的亲人,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本来非常健硕的人,短短半日的功夫,已然消瘦了不少。秦政明白,不管他之后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此时,他心中的悲伤,和眼角的泪水,都是真情实意的。但秦政不知道的是,在悲伤之余,赵高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

赵高是唯一一个见过诏书的人,虽然诏书并未写完,但他心里明白,始皇帝要传位扶苏,而随着扶苏的即卫,蒙氏和王氏在朝中占据最重要的地位,他的政治生命即将在那一刻终结。想到此处,他的脑海中闪现过一个身影--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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