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烈火城

烈火城被群山环绕,因地处莽荒,本无人居住。后因这片区域发现了一座灵石矿,烈火宗便在此建城,并招募了一大批百姓和矿工。至今已有一百多年。

但烈火一族向来专横吝啬,矿工全家付出全力也只能维持基本的温饱。若是一旦遇上矿难死了,家人就立刻没有了生活来源。

但比死更坏的是残。矿工若是残了,不仅再无法为家人带来收入,反而还会成为家人的拖累。所以每年都会有一大批人伤残矿工选择自杀。

这些人中能动的就跳崖,不能动就咬舌,若实在没有自我了解的勇气,则会想办法爬到城外,让蛰伏的妖兽将自己叼走。

自我了结的人一多,大家便不觉得奇怪了。

只是死去的人已经解脱,剩下的妇幼却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昨天刚满十二岁的秦问便是其中一个。

秦问的父母三年前一起丧生于一次特别大的矿难。城主烈火完颜按男人一条狗、女人半条狗的价格给他和姐姐秦若芸赔偿了三十个铜钱。姐弟俩便这样被迫开始了艰难的孤儿生活。

眼下,秦问正无比兴奋地冲进一家破落的小院。这里便是他和姐姐秦若芸的家。

“姐姐,姐姐,你快来看。”

“是什么?”

屋檐下正在编织麻绳的秦若芸闻言抬起头好奇地问。

秦若芸虽然显得清瘦,但一张脸却是生得十分好看,两边的发髻经风一吹,轻轻在两颊浮动。

秦问停下来笑呵呵地姐姐说:“姐,你要是吃胖一点点,保准是全城最漂亮的大美女。”

秦若芸可不奢望这些,她继续好奇地问:“看什么?”

“你看!”

秦问边说边将手摊开。在那消瘦的手掌心里,竟然有五枚铜钱。

“呀,是钱!哪来的?”姐姐将钱接在手里,高兴地问。

“赢来的。”秦问笑嘻嘻地晃动着另一只手里的弹弓得意地说。

“赢的谁的?”

“狗蛋还有二豹子的。”

“他们哪来的钱?该不会是从家里偷拿的吧。”

“姐你放心,这钱不是他们偷拿的。二豹子他爹在矿上升监工了,这四枚铜钱钱是他爹给他的。”

秦若芸闻言咬了咬嘴唇,看着最后一枚铜钱道:“那这还有一枚是狗蛋的?”

“对,狗蛋输给我的。”

秦若芸咬着嘴唇,在那枚钱上看了很久。最后缓缓对秦问说:“狗蛋的这枚钱,你还是还回去吧。”

秦问闻言不以为然地说:“我正正当当赢来的,干嘛要还回去?”

“狗蛋家里条件也不好,这枚钱也许对他很重要。”

“别吧,姐。我还准备用这钱给你买肉饼吃呢。”

姐姐闻言边笑边生气地说:“你这家伙,尽想着吃肉。”

说罢,秦若芸将一枚铜钱还给秦问,叮嘱着说,“听话,去还给狗蛋。”

说完,秦若芸神神秘秘的对着弟弟说:“姐姐也有东西给你看?”

“你也有?是什么?快给我看。”秦问迫不及待地催促。

“你看。”

说着,秦若芸将另一只摊开,里面竟然也有三枚铜钱。

“呀,姐姐,你这钱是从哪来的?”

“城主府发的。”

秦问一副不可置信地问:“城主府会给我们发钱?”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发钱的人说了,是因为城主要迎娶什么宗的小姐,发的喜钱。”姐姐不紧不慢地解释。

秦问才不管这么多,他只一心惦记着肉饼,欢快地说:“这下我们可以吃顿肉饼了。”

“说什么胡话呢?这些钱够我俩三天饭钱了。”

姐姐说完,将将七枚铜钱一起塞进怀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城里买些米面。”

“好嘞。”秦问也把狗蛋那枚钱塞进怀中,然后晃了晃手里的弹弓说:“那我去后山打几只鸟。”

姐姐闻言脸上突然闪现一丝阴霾,但她马上强行将那些阴霾驱散,转过身对秦问说:“这个时节,鸟都在喂养幼鸟,你要是把大鸟打了,它们的幼鸟就没人照顾了。”

秦问愣住了,不是因为姐姐不许他打鸟,而是他从姐姐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悲伤,那声音哪里是在说鸟,分明是在说他们自己呀。

秦问不想看到姐姐伤心,赶紧换了个语气说:“那我去采点野菜回来。”

这一招果然有效,姐姐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她叮嘱秦问道:“采野菜可以,但你别再采那些有毒的了。”

秦问闻言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身子说:“我这身体什么毒都不怕。”

“不许胡说,姐就你一个亲人,你可不能乱来。”

秦问闻言嘿嘿一笑,不再作声。

其实秦问说自己的身体百毒不侵,倒也不全是说谎。自从父母离世后,他就经常以野菜为生。

但烈火城采野菜的人很多,秦问年幼瘦小,根本争不过别人,于是只能采一些别人不要的野菜。

而这些野菜,别人之所以不要,基本是因为有毒。为了让姐姐不受影响,秦问经常偷偷吃这些毒野菜,久而久之身体的耐毒性也比一般人强了很多。

但毒毕竟是毒,每每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地面湿气上升,秦问的身体里便会有如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

但比起不常出现的疼痛,如影随形的饿才是他最需要考虑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姐姐突然回过头对跟在身后的秦问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和别人打赌了,赌一旦沾上就不好了。”

“知道啦!”秦问从姐姐旁边一个闪身,笑嘻嘻的抢先钻出了家门……。

烈火城百姓虽然过得艰难,但与城主府有关联的那些人却生活得比较滋润,甚至可以用游手好闲来形容。即使是城主府的下人也是如此。

眼下正有三名城主府的下人在街面闲逛。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小胡子,蛙眼厚唇,乃是城主府的一名姓钱的管事。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的,是城主府新进的两名佣人。

为了经营自己的心腹,钱管事主动以熟悉事务为由带两人外出。

两人因为是新人的缘故,自然也想好好表现,所以对待眼前的这位姓钱的管事也是十分殷勤。

三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聊到了工钱上。

说到工钱,钱管事把嘴一撇,不高兴地说:“你俩刚来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工钱是越来越少喽。”

二人闻言,脸上一阵惋惜,赶紧追问原因。

钱管事撮了撮小胡子,不满地说:“这个我哪知道啊!反正再这样少下去,我们可就要喝西北风喽。只可惜……”

“可惜什么?”身后两人赶紧好奇地凑过来问。

钱管事鄙夷地看了他们两眼,继续捋着小胡子回味似地:“只可惜,那春风楼的小姑娘,你们还没品尝过是何滋味吧。”

二人一听春风楼几个字,眼中立刻浮现出轻薄之色,巴不得钱管事给他们细细描述一番。

钱管事却叹了一口气道,“要说这春风楼可不白给。得有这个”,说着他抬起两根手指搓了搓。

两人闻言,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那里面只有区区二三十个铜钱。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向钱管事拱了拱手道:“托钱总管的福,还望哪天钱总管带我兄弟二人开开眼。”

钱管事一听这话顿时满意地一阵大笑,“这个好说,你们只管跟着我,我保证你们不吃亏。”

三人对视一眼。不用说,附属关系已经得到了默认。

钱总管小声吆喝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带你俩去春风楼熟悉事务。”

这时,刚买完米面的秦若芸正巧从这三人面前路过。

秦若芸虽然才十五岁,身形却已经生得有几分标致。一双手虽然略有粗糙,但挽着米面篮子的一双手臂却依然光嫩白皙。

三人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秦若芸的身上。

这钱管事瞄了瞄身后的两人,从他们眼中明显感受到了轻薄之色,于是决定在他二人面前显示一番。

他上前两步一把拦住秦若芸,笑嘻嘻道:“小妹妹,这是要去哪呀?”

秦若芸突然见三个成年人围上来,心里一惊,赶紧低着头,小声回答自己是要回家。

“要不要叔叔送你呀?”钱管事随即又轻浮地补了句。

此情此景,身后的两人眼中的轻浮之色更胜了几分,纷纷开口道“对对,送送,送送”。

这秦若芸哪见过这种情景,赶紧后退了两步,抬头去找可以绕过这三人的路。

谁知这一抬头正好被钱管事看见。

这名管事心中顿时一惊。眼前这个小姑娘比较眼熟。虽然有几分清瘦,但论长相绝对是一流,简直和城主府的那几位小姐也可以一比。

钱管事立马由显摆变为了动心。他在心里盘算:“这样一个美人坯子,若招近城主府,运作一下将她分配到我手下,那就任我宰割了!”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秦若芸手里的篮子,见里面只有很少的一点米面,又看到秦若芸身上虽然干净但却很是破旧的穿着,当即就明白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摆出一道正经人的面貌说:“小姑娘吃了不少苦吧?城主府正在招人,你想不想去?”

身后两人一听这话,立即明白了钱管事的意图,赶紧献媚式地提醒道:“这位是我们城主府负责招募新人的钱总管。你今天遇上他,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席话既突出了钱总管的地位,又起到了劝说的作用。钱管事听后相当满意。

可另他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小姑娘竟然直接拒绝了。

“我不去。”秦若芸小声回答完,直接低着头从旁边要走。

“慢着。”钱掌柜伸出一只大手横在秦若芸面前。待秦若芸停下后,他从旁边的肉铺上取过来一块肉,在秦若芸面前晃了晃,说:“想吃肉吗?跟了我近城主府,我保证你顿顿有肉吃。”

像秦若芸这样的穷苦人家,能吃饱就已经是奢望了,哪里吃得起肉。也正因为如此,钱管事用这招哄骗了好几个清白女子。

“我不吃。我要赶紧回家。我爹和哥哥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做饭。”

秦若芸看出三人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急中生智,谎称自己有爹爹和哥哥,想以此来吓退三人。

“慢着。”还没等秦若芸再次移动,钱管事厉声喝止道。

他撮了撮厚嘴唇上的小胡子,思索似地说:“我之前就看着你有些眼熟……”

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大声质问说:“你姓秦,你只有个弟弟。”

秦若芸闻言一惊。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眼下她心里只有一个字,“逃”。

那钱管事见秦若芸没有反驳,确定自己说得没错。的确是那没有倚靠的秦家之女。

他脸色猛地一变,将手里的肉往地上狠狠一砸,大声地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城主府的东西。”

声音之大,简直要把整条街的人都吸引过来。

秦若芸闻言吓了一跳,手里的篮子差点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没有偷东西。”秦若芸赶紧申辩。

钱管事一把抓住秦若芸手里的篮子说:“还狡辩。你篮子里这是什么?”

“这是我买的。”秦若芸急着反驳。

“哼。你买的?你这钱就是从我们那偷的。”

“不是,这钱是城主府发的,还有我弟弟赢回来的。”虽然秦若芸不想把这钱的来历说出来,但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钱管事听后一阵大笑,说:“赢来的?我怎么从来就没赢过呢!还想狡辩”

说完,他也不管秦若芸的反应,直接向后面两人使了个眼色说:“给我把这个小贼押回城主府去。”

这两人虽然觉得事情有些突兀,但看了看四周围着的行人,又看了看钱掌柜凶厉的目光,也只好硬着头皮假戏真做,一左一右来拧秦若芸的胳膊。

秦若芸慌乱中手里地篮子砰地掉在地上,雪白的米面洒落一地,随着两人的践踏扬起片片烟尘。

“我没有偷东西。”秦若芸大声申诉。

钱管事完全无视她,对着周围的行人大声喊道:“这个小贼偷了我们城主府的东西,你们大家正好都做个证。如果要是有人到外面乱说,小心我们城主府不留情面。”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把“城主府”三个字说得格外大声,想以此来恐吓周围的人。

这一招确实很管用,周围的行人全都安静了下来。虽然他们中有心里门清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替秦若芸说话。

到这里,钱管事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他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是为了营造出他们是在堂堂正正抓贼,二是借周围人的反应让秦若芸死心放弃抵抗。

押着秦若芸的两人一开始还有几分心虚,但看到周围人的反应,心里顿时增了几分底气,眼前也浮现出了自己凌驾于平民之上的各种画面。

有了这种改变,他们的气焰也跟着嚣张起来,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加了几分。

秦若芸痛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可不管她怎么喊冤,周围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但押着秦若芸的两人却不高兴了,心说你还越叫越大声了。他们手上的力气便又加大了几分,仿佛面前这个小女孩是真偷了城主府的钱。

秦若芸痛得的眼泪直接掉了出来,连喊冤的力气也没有了。

“放开我姐。”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小男孩怒吼着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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