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隔阂

“嘿!黑虎掏心!”

“燕子三抄水!”

“猛龙摆尾!”

“猴子偷····”

“爹!我错了。”连续躲过老爹几招攻势后,高天赐一手捂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高慎行冲进来时,所有扈从都在院外,因为伯爷严令任何人不得进祠堂,伯爷祭拜时,也不能有任何人在场。

老许在外面将大门关上,然后就带人离开东院,此时整个祠堂,连同东院范围内,就只有高慎行父子二人在场。

这样的场面,高天赐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了,他无论惹什么祸,老爹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正因如此,二弟高启才会觉得大哥那身纨绔习气,都是老爹一手惯出来的。

但这次高慎行显然是动了真怒,抬起巴掌真的要抽,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他用力的在高天赐屁股上踹了一脚,高天赐本来就跪着,被这一脚踹了个趔趄。

高慎行看了看祠堂内凌乱的场景,祖宗排位散落在地,香烛瓜果被踩了个稀巴烂,他气的全身颤抖,胳膊上青筋暴起。

“我说过,任何人不得随意进祠堂,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高慎行咬牙说道。

高天赐重新跪好,一脸委屈:“老爹您忘了,我不是失忆了么·····”

一句话给高慎行干无语了,一开始儿子醒来说自己失忆了,他本来还不信。他招来京城中的名医,大夫说儿子的脑袋并无重击后隐伤的迹象。

但后来他听儿子贴身丫鬟说儿子种种怪异行为,比如早上醒来,会趴在地上,双手支撑,上上下下做那羞人的动作。

丫鬟芍药问他在干嘛,他说是在健身。

他还到处打听府里面的人和事,竟真的好像一夜间把什么都忘了似的。

这还不算,高慎行虽然知道儿子这些年是故作纨绔,但肚子里也确实没多少墨水。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在朝堂之上,能当堂做出绝世佳作。

高慎行不得不相信,儿子是真的失忆了,但为什么失忆后才思突飞猛进,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即便失忆,伦理纲常也该知晓,你将祖宗祠堂弄成这幅德行,是大不孝!”高慎行强忍怒气。

高天赐闻言一撇嘴,更委屈了:“爹,太祖的灵位明明是你打翻下来的。”

“你····”高慎行一滞,憋得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儿子的脸上。

高慎行哆嗦了半天,然后疯了似的在屋中来回寻找,转瞬间就将那根大棒子抄在手中,他发誓,今天非得把这不孝子的狗腿打折,让这逆子涨涨教训。

高天赐一看老爹是真急眼了,当即认怂,他拿膝盖当腿,紧捯饬几步,跪在那堆牌位面前,咣咣咣磕头。

“列祖列宗在上,爷爷娘亲在上,今天老爹要执行家法了,要打死孩儿了。”高天赐一边磕头,一边哀嚎,就好像棒子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似的。

不仅如此,他涕泗横流,情绪逼真:“娘啊,是孩儿不孝啊,孩儿失忆了。孩儿来祠堂只是为了寻找爷爷的生平,想知道是谁害了你们。孩儿想为娘亲与爷爷报仇,如果这也是错的话,就让爹打死我吧,孩儿到下面与你们团聚,呜呜呜。”

“啪”的一声,高慎行将木棒贯在地上,同时暴喝一声:“你给老子闭嘴!”

高天赐吓了一跳,立马闭了嘴,但哭声更大,更委屈了。

高慎行心烦气躁,呵斥道:“别嚎了!你要看族谱?”

“嗯!”高天赐立马止住哭声,认真的点了点头。

高慎行知道他是装的,所以他的眼泪就跟小便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他没心情去计较这些,而是陷入了沉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高天赐心里很紧张,眼看离真相越来越近,他生怕老爹给出个不让看的答复来。

好在没过多久,高慎行一点头,脸色难看道:“行,给你看,让你死心!”

说着,他拾起那根棒子,朝上面一丢,正好将那本厚厚的书砸了下来,高天赐心中腹诽,也没见老爹对祖宗恭敬到哪去。

高慎行将那本书丢到高天赐眼前,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天赐不管那些,心中狂跳,如获至宝的拾起那本族谱,翻看起来。

前面开篇是一些训诫后世子孙的话,完全被高天赐当做耳边风。

再然后,是来自远古的祖宗,说第一辈祖先是齐桓公公子小白的后代,因功被封在高地,以封地为姓,这才有了高姓。

高天赐心中偷笑,这些相当于传说,各家都习惯给祖先找个了大不起的起源,其实都是给自己脸上抹金。

再往下翻,从春秋开始,一代代无数名人,大多牵强附会,反正只要是姓高,只要史书上有名,那就全是老祖宗就对了。

高天赐干脆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从北齐开始。

高岳,北齐神武帝高欢的族弟,后被封为清河王,因受佞臣诬陷,文宣帝昏聩无道借机铲除权臣,被开刀问斩。

本该夷灭三族,朝廷为防止清河王旧部作乱,封锁太祖高岳被斩的消息,以清河王在京突发急症,急召其子高劢入朝为父尽孝并袭爵,诏书中改封为乐安王。

属下谋士从诏书中察觉到端倪,加上三个月来,父亲从无一封家书寄来。即使当真病重,父亲身边谋士无数,入朝袭爵一事也该提前通知。

察觉到大难临头,在属下武将护送下,高劢携全部青州驻军一路出关,转投北周,先后受杨,楚,光,洮四州刺史。

北周党争林立,高劢所在杨忠一派受宇文护打压,作为大司空,柱国大将军的杨忠不敌太师宇文护,而被排挤出朝堂,外放泾州总管。高劢本人也成为了权力的牺牲品,坐罪免官。

北周宣帝继位,重启杨家,杨坚袭父爵,拜上柱国,大司马。高劢以60高龄重新入朝为官,封骠骑将军。

后杨坚受北周静帝禅位,改国号大隋,改元开皇,因为拥立之功,高劢被封为清河公,并赐丹书铁券。

族谱中的记录戛然而止,只证明了自己家是高岳一脉,乃是北齐宗室偏支。然后写到了被杨坚赐了丹书铁券的太爷爷高劢,就没了。

高天赐不甘心的往后再翻,后面却全是白纸,一个字都没有。

“这·····”高天赐满脸愕然,抬头正好对上了老爹那张阴沉的脸。

“怎么没有我爷爷?”高天赐不甘心的问。

高慎行冷笑:“你爷爷是罪臣,谁敢记录?”

“我不信!爷爷犯了什么罪?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咱家住在国公府,说明爷爷是国公!公爵犯罪削爵,可见必是大罪,老爹你为什么还能袭伯爵?”高天赐激动之下,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公爵降袭应该是侯爵,而为父是伯爵,你觉得是袭了你爷爷的爵位吗?”高慎行面无表情。

高天赐一愣,下意识的问:“老爹的意思是,您是因功封爵的?这曹县伯的爵位与爷爷无关?”

高慎行没有表情,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可高天赐依旧不信,爷爷如果犯了小罪顶多降爵,这就是爵位的特殊性。如果犯了从公爵直接废为庶民,甚至人头落地的大罪,那么一定满门落难。

就算老爹是自己因功封爵,那么越过男爵和子爵,直接跳三级封伯爵,还是罪臣之后,必然是不世功勋。

如此的话,老爹怎么可能在京师默默无闻,只做了个没有实权的太常寺少卿?

“我爷爷叫什么,当初是什么公!我是高家子孙,有权利知道爷爷的名字吧?况且我现在是失忆了,失忆之前我本来就该知道的。”高天赐不甘示弱道。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爷爷到底犯了什么罪,为父都不清楚!你想查?你拿什么查?”高慎行声音冰冷。

“父亲如何知晓我就查不到?”高天赐态度决然。

“这就是你不去大理寺,而是选择不良人衙门的原因?”

“随父亲怎么想。”

“你现在只是个制使,国公这个层面,是你查的到的?况且这些年暗杀你的人源源不断,你莫要引火烧身!”

高天赐目光一凝,反问道:“那为什么只暗杀我,却不暗杀父亲您!”

“你怎么知道没有?”高慎行冷哼。

一时间,父子两人之间,针尖对麦芒,竟然互不相让。

“呵呵,今天小姨跟儿子讲了个笑话,说娘亲的死,是父亲看上了小姨。那么,父亲您的爵位,是不是也跟大义灭亲有关啊?”高天赐一时恼怒,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来。

“哦?”高慎行不怒反笑:“这么说,你也打算大义灭亲咯?”

高天赐知道失言,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收回,而是继续道:“这些传言孩儿自然不信,爹爹只需告诉我爷爷的姓名,还有公爵名称,孩儿以后有能力会自己寻找答案,至少,孩儿有报仇的心!”

一时间,高天赐觉得父子之间,产生了看不见的隔阂,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就从你爷爷的名字和身份开始查吧,有一点你要记得,祠堂之中的事不能外传,祖宗身份犯陛下忌讳,若是传扬出去,你连命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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